楚留香的感受有些复杂。
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让他把洛乌身上的奇异之处一点一滴的收集起来，对那情意颇深的态度也记在了心底。
肌肤相贴，唇上传来的弹性和微凉的温度。
是鲜活的人类无疑。
在洛乌的呆呆回望的眼底中，楚留香只看得到残缺的心神，纯粹染透了这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
在这样诡谲的场景下。
他甚至笑着安抚起少年道：“她没有死，对吗？那么，你能放了她吗？”
“好。”
洛乌毫不犹豫的答应。
他本来也封不住那个女人多久，这把长剑封印住了他，这股清寒之力也并不属于他。
看向冰湖，微微一抬手，他就将那股清寒之力收回了长剑里。
其实只要将这股冰寒之力日以继夜的引导剥离出去，总有一天，他能破除这道封印。
但是，清寒之力和长剑息息相关，这股清寒之力如果丧失殆尽，长剑也会随之剑身损毁消失。
洛乌很珍惜这个定情之物。
他转头看向男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不让他肆意使用清寒之力。
湖面之上，月光清冷，石观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她刚才离死亡那么近。
清寒之力的剑气虽然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但也将她重伤，浑身上下麻痹不已。
不知过去了多久，石观音在发觉自己能动以后，她没有扭头看向岸边，而是飞一般的转身逃走，不顾原本的谋划，甚至将另一个仅剩的儿子也直接丢下。
诡异。
离奇。
打碎原有认知。
石观音养尊处优多年，在西域中滋养了莫大的虚荣心，都在这一刻，扭曲着崩塌了。
楚留香看了看她离开的方向，虽然有心将疑似暗算南宫灵的凶手缉拿归案，但倘若对方身份是他所猜测的那个人。
他恐怕不是对手。
就算是加上他、追命、无花。
他们三个人联手对上盛名已久的西域女魔头，也难有胜算。
而且现在更重要的另有其他。
楚留香倏地握住洛乌的手，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绕了一圈，等他们在月下散步重新回到这片湖水前时。
这湖水已十分平静，湖面波光鳞鳞，没有任何异样。
追命、无花已在这里等候了一阵子。
在看到楚留香时，两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香帅，你怎么从这个方向出来了？”
楚留香神色自然，笑了一笑，“在树林里迷了路，没能追上那人。”
无花狐疑，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追命没有多想，他露出放松的表情，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我正和无花大师分析，担心此人会是西域的高手，也不知是玉罗刹还是石观音。”
“但不管是哪一位，他们都拥有极其可怕的身手，香帅没有追上去是对的。”
“若你出了事。”追命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男人都懂得意味，“我可真没法和你那三个妹妹交代。”
江湖中谁不知道楚留香的三桅船上养着他的三个干妹妹。
楚留香下意识的用余光去看白发少年。
洛乌安安静静的站着，好像并没有看懂追命表情里的暗示，也没有领会到所谓三个妹妹的意思。
洛乌：亲亲的安全感cd冷却中。
无花......无花还在想自己的母亲引诱楚留香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了，怎么会把人引到了此处之后，又轻轻将人放过了。
他刚才在宴席之上没有对楚留香和其他人下手，本是担心有人死在南宫灵前面，被弟弟察觉。
现在想来，真是可惜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无花神色悲天悯人，没人察觉得出他此时翻涌的恶毒心思。
“人已经追丢了，线索也就此断了。”楚留香扯开话题，没让追命再纠缠他那三个妹妹的事，“怎么一直没有看到神水宫门人？她在哪里？”
追命皱眉，“遭了，我们尽快回去看看。”
于是，四人立刻动身朝寺庙赶回去，而等他们踏进寺庙的前门时，这里已仿佛菜市场一般，被结结实实的塞满了人。
楚留香吃惊道：“怎么这么多人？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他很快认出这些人大都穿着丐帮帮服，或者是朱砂门的门服，前者显然是跑来给南宫灵收尸的，那后者呢？
他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想。
楚留香拉着洛乌飞快的走到正院，就看到冷脸不做声的黑珍珠正站在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沈珊姑面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沈珊姑的脖颈上留有明显的青痕，楚留香看了一眼，正要询问。
黑珍珠抢先道：“用不着关心她。这个女人刚刚用五千两银子买了冷秋魂的命！”
楚留香：“嗯......冷秋魂死了？是谁杀了他？”
“他死的时候，身上只有一块又细又小的剑伤。”黑珍珠冷冰冰道：“这种剑法......“”
“没见过如此适合杀人的剑法。”
方才所有人都去追查给南宫灵下毒的人，只有她在追出来之后就觉得不对劲，又绕了回来。
她见过很多隐姓埋名的假死之人，从中原逃到沙漠里寻求父亲庇护，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南宫灵。
于是黑珍珠跑回来，再三确认了南宫灵的身份。
至于沈珊姑，她瞥了这个姑娘一眼，一见面沈珊姑就哭哭啼啼的抱怨了一通白发少年见死不救。
然后。
然后就被黑珍珠教训了一通。
懒得理会这个蠢姑娘，黑珍珠认真看了看洛乌，发觉他没什么事之后，就再次看向楚留香，不满道：“你们不应该全都跑掉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还不等他问原因。
黑衣少年就指了指后面的屋子，淡淡道：“里面还有一个死人，身上穿着神水宫的衣服。如果不是她故作拿乔，不肯面人，也不至于连死在了角落里也不被人知晓了。”
楚留香愣了一下，他立刻拉着洛乌前往黑珍珠所指的屋子。
在进入屋子后，洛乌顺着男朋友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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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过去，不由唔了一声。
这姑娘的死状实在有些可怜。
下巴被人卸掉，一张脸上的皮肉烧伤纵横，根本也看不出原本的面目来。
只能从较好的身段看出来她原先应该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应该是个很爱漂亮的女孩子。
她所穿的衣服是上好的月白色丝绸制成，身上的挂饰有蜀锦绣成的香包，还有数个大小玉饰，各个都是精品。
尽管方才态度傲慢了些，但怎么也不应该死的如此凄惨，如此不明不白。
楚留香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不忍，他蹲下身子，将外衣解下，披在了这姑娘的脸上。
洛乌看了一会，忽然道：“杀了她的人，为什么还要毁了她的容貌。”
女孩子最爱的容貌。
而且这让家属怎么认尸。
楚留香站起身来，用一只手轻轻按在洛乌的脸颊上，低沉道：“怀璧其罪，倘若拥有的东西太过惹眼，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深深的看向洛乌，希望少年能够领会他的意思。
洛乌并不能领会，他没有说话。
面前这张脸同样十分惹眼，英俊、冷酷，但偏偏又擅长多情的笑容，眼睛里充斥着对世间的浪漫和热爱，几乎装得下世间星河。
此刻，正倒映着他的模样。
洛乌的视线朝下，停顿在男人的唇上。
楚留香的呼吸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好吧。你答应我，如果不是遇到真正的危险，那股力量，你绝不可以轻易在外人面前使用。”
“好。”洛乌答应的太快了。
反而让楚留香有些担心这个白发少年很可能压根分辨不出来什么叫做真正的危险。
他只是在一味的迎合自己的要求。
楚留香眼神动了动。
作为一个拥有过许多情人的男人，他怎么会不懂的这种状态。
洛乌视他为爱人。
按照之前的试探来看，自己的一些要求，他都会不打折扣的立刻答应并且付诸实践。
这种反应太过诱人。
若是换做另一个人，眼下恐怕会不计后果的在他身上持续进行深入的实验。
楚留香低下头，定定看着自己的手指，它仍然停留在少年的脸颊上，微微用力，便在这寒玉般的肌肤上留下压痕。
他紧紧抿唇，将手收了回来。
“这件事必须尽快告诉追命，神水宫不会轻易放过......”
楚留香没有把话说完，他伸出手，拉起洛乌的手，两人一同走了出去。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孤身深入去将这些事查个清楚明白，可是现在他却不能轻易这么做了。
得借助一下六扇门的力量。
楚留香心想，找到了正在给丐帮和朱砂门、天星派、海南派做解释的追命，将神水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追命听完，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头疼之色，“这下麻烦了，恐怕得去神水宫走一趟。”
事情变得十分棘手起来。
面对弟子无辜身陨，水母阴姬绝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