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尺冰塑内,封存着万具人类之躯。
六个白袍人齐齐站在这里,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背后却铭刻着一致的圆环金纹◎。
无名组织,这个尚未显露于大众视野的神秘团体,即将在此处进行前所未有的仪式。
“开始吧。”
最中央的白袍人开口了,他湛蓝的清澈双瞳在一瞬间化为尊贵的紫色与莫测的猩红。
“剑起——”
一柄通体赤红的神剑突兀出现在他右手,电闪雷鸣之间,千尺冰塑上浮现一抹裂痕,一块四四方方的冰块整齐切落,在其中,刚好容纳了一人。
他拿出一根指节粗大的手指,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祭台之上,道:
“「蛇」,进行仪式。”
被称为蛇的白袍人吐了吐信子,双手合在一起:
“「通灵之术·秽土转生!」”
神秘的黑色符文自他手中扩散开来,朝着冰棺蔓延而去——
冥冥中,天地间似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性物质降下,落在冰棺中的人体内……
不可思议的变化发生了!
冰棺寸寸碎裂,其内之人的容貌也发生了迥异的变化,完全化作了另外一人:
——那是一个黑色短发的人,左下半脸与脖子缠满绷带,尖锐牙齿外露,全身散发阴冷气息,宛若地狱来的恶鬼。
在众人的齐齐注视之下,他缓缓站了起来。
“鬼人”睁开了眼。
那双饱经沧桑的眼中,最初是茫然,大约过了一刹,就化为了凌厉的杀气:
“谁?!”
他看了过来,右手习惯性的朝身后握去,却抓了个空。
“你在找你的刀?还你。”
最中央的白袍人轻轻抬起了手,在远方放置的一柄斩首大刀就在虚空中给了过来,落在他手中。
白袍人将刀抛了出去,鬼人利索接下。
“谢谢。”
拿回大刀之后,鬼人身上的戾气小了一些,但他依然警惕:
“阁下究竟是何人,还有……”
他捂住自己脑袋,断断续续道:
“我记得,我已经死了……”
鬼人将刀横在身前,利用光滑的刀面,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破碎。
他的脸上有几道突兀的裂痕,就连眼瞳也灰黑无神,根本不像活人。
他拿起刀,划破自己的手臂,没有血液,也没有痛楚。
寂静。
鬼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白袍人:
“是你们复活了我?”
白袍人不置可否。
鬼人自顾自点了点头:
“应该是这样了……”
他叹了口气:
“哎、真是死了也不得消停,说吧,要我为你们做什么。”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尤其是在更加现实的忍者世界,别人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复活你。
鬼人嘴上虽是如此说,但内心却掀起了一点涟漪。
重新来到这个世界,虽是偶然,也没有自由,但若是能再见见那一个人……
一眼,就一眼,便足够了。
他……还好吗?
是否开启了新的生活呢……
可他明白,就连这一眼,也只是奢望。
他,复活之后也只是别人的一个工具而已。
白袍人摇了摇头:
“桃地再不斩,忍刀七人众之一,雾隐村叛忍。”
“组织复活了你,相应的,你需要签下这份协议。”
他拿出一张白纸以及笔墨,递给对方。
再不斩冷笑一声:
“无非是让我卖命之类的……你们可以强行控制我,但若是想让我真心实意做你们的爪牙,痴心妄……”
他愣住了。
白纸上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无名组织”·“秽土转生者”合约:」
「一:秽土转生者的第二次生命由无名组织提供,故被转生者本人不得与无名组织为敌。」
「二:秽土转生者自动成为无名组织外围成员,拥有“积分兑换”等权益。」
「三:无名组织宗旨为共创美好忍界,除第一条外不会以任何形式限制被转生者」
「四:还没想出来……」
「被转生者签名处:( )」
「手印按压处:( )」
白袍人认真道:
“好好想,如果你拒绝合约,组织会解除对你的秽土召唤……”
他还没说完,一份按压完手印的合约已经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再不斩认真道:“贵组织的伟大理念正是每一个忍者的终极追求,身为忍刀七人众之一,我责无旁贷。”
白袍人:“……”
“欢迎加入「无名」大家庭。”
白袍人掏出一个灰袍,背后同样印着黑色◎标志,这是他新定制的组织外围成员统一服装。
而白袍,自然是核心成员。
再不斩签完契约后,现扬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他穿上黑袍试了一下,倒也合身。
他再次确认道:
“真的不会限制我的自由?”
白袍人点了点头:
“你现在可以立刻离开这里,当然,如果阁下感念这份情谊,可以在闲暇之余宣传一下组织的名号。”
再不斩没想到事情真的如此简单,点头道:
“无名组织……我记住了,再会。”
他就要离开。
白袍人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等一下。”
再不斩皱起了眉,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肯定还有套路……
却见中央白袍人对身旁瘦弱的白袍人点了点头:
“契约签订完成,你们可以交流了。”
再不斩疑惑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再不斩君……”
再不斩如同浑身触电一般,停了下来,秽土转生的眼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可置信,他颤抖道:
“……白?”
“是你么……”
瘦弱白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副早已挂满泪痕的清澈少年面孔:
“是我……”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将再不斩抱在了怀里,积压了无数日夜的情绪陡然爆发:
“再不斩君……你,真的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白有多想你啊!哇呜呜呜……”
他大声哭诉着,啜泣着,这么长时间,他一度用枯燥恒定的冰冻恶人工作来麻痹自己的内心,遮掩自己的情感,为的只是那渺小而不可及的最后一丝希望。
在长时间的封闭内心下,他竟完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制作一万个冰雕的工作。
这个工作有多苦,有多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向冰冷镇定的白,在此刻,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说如此之多的话——
温暖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再不斩的手上:
“再不斩君,再也不要丢下白了,好么……”
“我们……我们再也不要分离。”
“生,一起生,死,我也要为你而死,直至永远……”
再不斩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只能笨拙的用手替白擦拭眼泪:
“白,你长大了。”
——他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
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将一切都藏在心中。
白依偎在再不斩怀中,继续哭着,再不斩似乎也没想到,白这一次的情绪竟然如此热烈。
他没有说话,手中攥着白的眼泪,秽土转生没有触觉,他感受不到这眼泪的温度,湿润。
但他的心,似乎正在重新跳动起来。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装了。
明明最在意的就是白,明明最关心的就是白,为什么要故作高冷,为什么要一次次用这双手将他推开?
记忆不断涌现,天上飘起了雪,一滴湿润从他眼角滑落。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雪,还是自己的泪,直到大雪在地上积了厚厚三尺,他才惊觉,一切似乎都回到了那个下午。
他和白坐在桥上,共同欣赏着大自然的奇景:
“白啊,忍者只不过是工具,不应当产生感情。”
他训诫着。
“知道啦再不斩君。”
彼时的白小小的,嘴上答应,眼中却闪过一抹俏皮……
一切似乎,还不晚!
——生命只有一次,当你意识到这一点,你的第二次生命就开始了。
这一刻,再不斩再也不想像曾经那样,说着那些自以为是的话。
他垂眸,摸了摸白的头,顺着那青稚的发丝,闭上了眼:
“白,我们再也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