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落山之前，银狼已经被金狼带走，回去的路上还碰见了给姐姐送温泉水回来的琥珀，并且贴心地带来了煮汤可以用的锅和碗。琥珀惊讶西瓜的出现，两个女孩子说说笑笑，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洛维恩提着捕到的鱼和收集到的浆果、野菜和鸟蛋回到了收集仓这边，对决似乎已经结束，空空荡荡的地面上只留下一堆燃尽的火堆。
他看了一下周围，寻找千空他们的身影，然后便发现了那架在空中的小仓库的门正虚掩着，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兴奋的讨论声。
大概是千空在跟克罗姆说话，谈论的话题或许是有关3700年前的事情。想着天色也不早了，洛维恩打算准备晚餐。
处理好食材，洛维恩就把它们排排摆在石板上，琥珀和西瓜正在生火，两块黑色的石头在琥珀的手上相互碰撞摩擦出了闪闪的金红色火花，他才恍然想起现在算是原始时代，已经没有了打火机这样便利的存在。
所有食材都准备好了，锅里的汤水也沸腾了，接下来只要按照烹饪的循序将他们全部放进去就可以，洛维恩环着手臂，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啊。”他想起来了。
这东西千空身上应该带有，于是他站起身来，爬上收集仓，伸手推开了收集仓的门：“千空，盐……”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痛哭涕流脸的克罗姆，还有面对克罗姆坐，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他千空。
他这是怎么了？洛维恩看向千空，无声询问。
“啊，这个嘛，孩子太感性了，我可没欺负他噢。”
千空挠了挠脸，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囊袋里拿出一小罐东西递给了对方，“喏，拿好，就那么一小瓶了，提炼得不是很精细，所以不要放太多噢。”
洛维恩点了点头，接过盐罐之后就把门重新带上了，离开之前，他还能听到千空在里面替他对那个名叫克罗姆的少年做了介绍。
洛维恩先把处理好的鱼放到一边火烤，再把肉切成段丢进了沸腾的锅汤里，找好时机打入几个鸟蛋，丢入一些野菜，结束了毫无手法，全凭直觉的烹饪方式之后，他准备往锅里撒入适量的盐。
「盐是一道菜品的灵魂。」
对，然后就是……撒下盐。
「洛，能明白吗？没有灵魂的人不能算作是人，只是一团肉块，没有灵魂的武器也只是一堆废铁。」
沾着水露的浆果还装在木制的碗中，锅炉滚滚，洛维恩盯着那泛白滚动的汤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意识，还是灵魂？或者这两者都像是飘到了遥远的彼方，很长一段时间，洛维恩就这么坐在那，盯着那热气腾腾的汤，感觉不到什么。
火光的影子在他的脸上摇曳，周围似乎漆黑一片，不管是虫鸣声，还是风吹过树叶带来的婆娑声，都在无限地拉长，无限地虚化朦胧，连琥珀和西瓜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非常遥远。
虚无。
空荡。
寂静。
洛维恩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是否存在。
别……
“洛维恩！”
手腕上猛地传来的拉扯和耳边突兀响起的声音，瞬间就把脑子里一团混沌的洛维恩重新拉回了现实，他十分混乱地抬起头，看见的是面露焦急神色的石神千空。
“真是吓人一跳啊，你这家伙，怎么一动不动的？”
洛维恩回过神来，此时他手上正捧着木碗，还盛着一点汤，锅里的汤少了很多，烤着的鱼已经全部被吃完，大家围在火堆旁，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吃完饭了？
火堆中传来“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洛维恩只觉得头疼，食物在他的胃里翻滚，喉咙一阵干涩，他的脸色变得非常糟糕。
“……可能是火烤得太久，有点晕。”他站起来，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我去透透气。”
等洛维恩回来时，火堆旁只剩下千空还坐在那里，其他人已经不见了。
当然，洛维恩明白，千空这是在等他。
“克罗姆带西瓜和琥珀他们去林子玩了。”千空解释。
看着洛维恩坐到了他的对面，千空抱着双臂，食指停不住地一直在敲点，他盯着对面的人看了一会，开口：“你还好吗？”
“我很好。”洛维恩低下头，捡起一根木棍把木头推到火堆中间燃烧。
“说实话，不然越野车就没戏。”
“………什么？”
闻言，洛维恩不可置信地抬起脑袋，他盯着科学少年好一会，确实对方真的没在开玩笑之后，银灰色的眼睛里缓缓浮现了好似“抗议”两字。
“□□MB2A-1。”继续威逼利诱。
“你在生气。”洛维恩皱着眉，用肯定的语气指出，“我好得很！”
“摩托车。”千空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
“……………”助手沉默了。
眉头微蹙，洛维恩把脑袋撇到一边，银色的发缕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低声谴责：“你还不如像邮件里那样一直装可爱。”
“呀，真是对不起呢，不过你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看医生，或许。”
沉默了良久，洛维恩给出了千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低下脑袋，微卷的头发盖住了他一只眼睛，另外的一只轻轻阖着，像是在回想3700年前和朋友的对话，道：“有一次任务途中忽然像今天一样，不知不觉地走神了，任务失败，几乎没了半条命……朋友说我病了，应该去看医生。”
“他推荐了一个不错的医生，刚好在日本，所以我来了，随便做任务。”
“抱歉，千空，害你担心了。”
洛维恩抬起头看向科学少年，脸上似乎挂着一丝浅薄的微笑，但千空不认为对方真的在笑，只是在勉强，助手的脸色其实非常苍白。
但显然，洛维恩不会再开口了，至少现在是。
没一会，克罗姆他们回来了，带回了一些东西，西瓜在两人面前把手中的叶子包打开后，一只只萤火虫便从里面飞了出来，在夜色中翩飞，闪烁着漂亮的，好似水晶果实般的荧光。
噢……那真的很漂亮。洛维恩想起来和同事朋友们一起在野外露营的时候。
众人又坐回到了火堆旁，继续讨论起要制作的“万能药”抗生素。这个计划不仅可以从病魔中拯救琥珀的姐姐琉璃，也可以在村民中建立威信，展现科学的魅力，达成为科学王国增加人手的目的。
但在3700年前很容易获得的抗生素在这里却要从头开始制作，跨度实在是太大，作为几人之中唯二的现代人，洛维恩明白千空这是要拼上全力了。
千空办得到吗？
他把目光从摇曳的火光中挪开，抬起眼睛看向对面正侃侃而谈的千空，说话间，石榴色的眼睛和他碰上了视线，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向他投来了一个宽慰的眼神。
夜色更浓时，众人才打算回去休息。洛维恩像万圣节给上门拜访的小朋友糖果一样把自己的那一份红色浆果放到了西瓜的小手上，理所当然，小孩子就应该多吃些果蔬。
“洛维恩，你还好吗？”西瓜捧着红艳艳的浆果，担忧地望着他。
他摸了摸西瓜的西瓜脑袋，他明白他的新伙伴们也像千空那样正担心着他。
“放心吧。”他道。
跟琥珀他们告别完，洛维恩爬回到了收集仓上面，因为他们不能进到村里，所以这里就成了他们晚上休息的地方。
好在收集仓里有一套克罗姆在这过夜会用到的被席，洛维恩才不至于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休息，当然，他也可以不睡觉去守夜，熬夜对他来说是一件可以习以为常的事，任务时，守株待兔往往会需要到不止一个夜晚的时间。
繁星密布，皓月当空，今晚的夜空格外明朗，经过3700年的洗礼，地球回到了这样原始的时代。
“不要守夜，坐一会就回来睡觉。”
千空在屋里翻看克罗姆收集的矿石，头也不回地驳回了洛维恩脑子里试图守夜的申请：“这里很高，大多野兽是爬不上来的，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做呢。”
“千空。”
听到助手喊自己，千空放下手中的刚玉，从屋内探出头去，洛维恩就坐在了门口外的台子上，月光落在他银灰的头发上，像一层月色薄纱轻轻盖在了上面，整个身影都似乎更加透亮了。
“为什么月亮会跟着我们？”助手问出了一个非常十万个为什么的问题。
“啊，这个嘛……”
千空抬头看了看月亮，解释：“一个是视觉角度的变化，月球距离我们太远，视角变化非常小。另一个是大脑的感知处理让我们的大脑会将这种视角变化与月球的位置联系起来，而且由于月球的位置相对稳定，我们就会感觉它在跟着我们移动……”
“原来如此。”非常有千空风格的回答，洛维恩很赞同。
无心再观赏夜景，就当洛维恩把目光从月亮上收回视线时，一道重量从他头顶上压了下来，千空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忍不住满头问号，这是什么？撒娇吗？
“千空？”
“西瓜说她想帮我们的忙，科学王国很缺人，谢谢你把她找来。”
千空的脸抵在洛维恩的脑袋上，微微蓬松的卷发挠着他闭上的眼睛，他压下嗓音，似乎是舒了一口气，轻声道：“真的是帮大忙了，洛维恩，有你在真好。”
“早点休息。”他拍了拍洛维恩的肩膀，抽身离开。
等洛维恩发了一会呆，结束观赏夜景回到收集仓之时，千空已经把桌子推到了角落，铺好了被塌早早就躺进去了，只剩桌面上的烛火在静静摇曳。
洛维恩放轻脚步，走过去准备吹灭小桌子上的烛灯时，才注意到烛台下面正压着一块兽皮，上面是用木炭写着字，他拿起来仔细一看，还是俄文。
亲爱的洛维恩先生：
非常高兴地通知您，您的退休申请已审批通过，即日起，您不用再为我们工作了！
这是，千空之前说要给他的退休审批文件。
原来不是随口一说。
“谢谢你，千空。”
千空躺在被窝里，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着，没有回应。
朦胧的烛光笼罩着洛维恩的半张脸，略显苍白的脸也在火光下变得温和起来，银灰色微卷的头发盖住了他半边脸，不知是否为错觉，似乎有什么从他脸颊悄然滑落，但他本人没有似乎的察觉。
语法……好多错误。
洛维恩：“语法好多错误。”
千空：“喂。”俄语只学了一点。
这一章我写得非常难受[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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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