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琪的手很稳，将那份打印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搁在了林宇的桌前。
夕阳的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
“林社长，这是我代表一部分同学，关于《时光信笺》女主角配音的提议。”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带着一股子劲儿，“我们希望，能有一次公平、公正的二次选拔机会。”
空气里安静地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活动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钉在了林宇身上。
林宇呢，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视线还锁在电脑屏幕上那些跳动的分镜格子上。
过了得有半分钟，久到赵雪琪脸上那份从容都快绷不住了，他才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拿起那份申请书，随意地翻了两下，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可以。”
就这两个字，砸在地上都能结冰。
赵雪琪明显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噎在了嗓子眼。
林宇这才抬眼，目光淡淡扫过赵雪琪，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和苏晓晓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的陆婉彤身上。
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像是在无声地传递着什么。
“三天后，动漫社活动室，试音。”他补了一句，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校园贴吧，直播投票选拔。”
“直播？”赵雪琪的音调扬了扬，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但很快就被浓浓的自信盖了过去，“好！我没问题！”
公开直播好啊，正好让全校都看看，她赵雪琪的实力，可不是吹的。
陆婉彤在林宇看过来的时候，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这家伙，哪是答应得爽快，分明是想给她搭个台子，让她好好秀一把，顺便把某些人的念想彻底掐死。
行啊，这台子，她接了。
她回了个笑，带着点儿“看好戏”的促狭。
接下来的三天，陆婉彤几乎是长在了动漫社那个简陋的录音棚里。
她把《时光信笺》的剧本翻来覆去地琢磨。
挑出了好几段情感浓度最高、最能体现女主角内心挣扎和蜕变的片段。
她不是要跟谁争个高下，她只是想再一次，完美地成为那个角色。
林宇出乎意料地没怎么发表“指导意见”。
大多数时候，他就跟个隐形人似的，默默坐在角落。
有时是看他自己的分镜头脚本。
有时，陆婉彤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身上。
她练得口干舌燥，刚放下剧本想去倒水，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已经递到了手边。
是林宇。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放下水杯，又跟个没事人似的走开了。
这家伙，属猫的吗？走路都没声。
有一次，她反复揣摩一段女主角情绪崩溃的戏，试了好几种感觉，自己都不太满意，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段，”一直闷葫芦似的林宇突然开了口。
指了指剧本上的某一句，“她不是单纯的绝望，更多的是一种……被撕裂后的茫然，和对命运不公的无声控诉。”
陆婉彤眼睛噌地就亮了。
对啊！就是这个！
她调皮地冲他眨眨眼：“谢谢我的导演大人！有你在，我感觉自己又长脑子了！”
林宇耳根微微有点发烫，迅速移开视线，低低“嗯”了一声，嘴角却几不可见地向上扬了扬。
试音当天，动漫社活动室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连窗户边都扒满了脑袋。
校园贴吧的直播间更是从一大早就涌进无数ID。
据说一度把服务器都给挤瘫痪了。
苏晓晓在陆婉彤旁边，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紧张。
她小声嘀咕：“我的天，这么多人！赵雪琪那家伙不会是把她整个粉丝后援会都搬过来了吧？婉彤，你……你还好吧？”
“没事，”陆婉彤拍拍她的手，自己倒是一派气定神闲。
“人多才热闹，不是吗？”她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T恤，牛仔裤，素面朝天，却自有一股清爽干净的气质。
先进简易录音棚的是赵雪琪。
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条设计感十足的连衣裙，妆容精致。
一进去就先对着外面控制台方向的林宇和几位动漫社核心成员露出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然后才戴上耳机。
不得不说，赵雪琪科班出身，技巧娴熟。
选取的片段也很有挑战性。
几段爆发戏演绎得极具戏剧张力，棚外隐隐传来一些小声的赞叹。
“可以啊，这赵雪琪，确实有两把刷子。”
“听着感觉还行，挺专业的。”
苏晓晓撇撇嘴，小声跟陆婉彤抱怨：“她的演绎倒不是不好，就是感觉……劲儿有点太大了，跟看话剧似的。”
终于轮到陆婉彤。
她没有像赵雪琪那样先来个亮相。
只是安静地走到麦克风前，戴上耳机，对着外面控制台方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清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眼前的剧本。
那一瞬间，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气场，与之前赵雪琪的刻意张扬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宇原本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坐直了些，目光紧紧锁在录音棚里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陆婉彤选择的第一个试音片段，是女主角意外得知男主角多年来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自己、为自己付出了无数心血时的场景。
那份真相突如其来的震惊，随之汹涌而至的感动，以及对男主角过往隐忍的心疼。
第二个片段，则是女主角终于鼓足所有勇气，向男主角表白时的复杂心绪。
既有孤注一掷的决绝，也有害怕被拒绝的忐忑，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期待。
赵雪琪之前的演绎，对于第一个片段，震惊的情绪是够了。
但那份感动和心疼，总让人觉得隔着一层，像是精心计算好的表演，匠气太重。
至于表白，则更像是一场志在必得的宣告，强势有余，却少了女主角那种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层次感。
陆婉彤调整好呼吸，缓缓开口了。
“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