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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醉酒

作者:周汝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许訚于青阳山山脚下另寻了一匹马,阿昙独骑一匹,许訚则另骑一匹在她身后半步。许訚担心阿昙重伤之下,马背上颠簸让伤势更重,刻意放缓脚步,两骑徐行稳步,远远落后于众人。


    他本担心阿昙万念俱灰之下,只想在昙林终此余生,却不曾想她只身破昙林十二铜人阵,似乎已将弑师一事想得明白。如今她武功全失,却面容平静,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许訚几番欲开口询问,可担心提及她的伤心事,便闭口不谈。


    回到谷帘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晚间。日头西沉,刚踏入府邸,便看到陶愚坐于正厅,厅内摆了五桌宴席,坐满了人。谷帘派原本百余人,如今加上愿意加入复辟前朝的江湖中人,也不过剩下寥寥数十人。


    陶愚站起身来,笑道:“回来就好——阿昙,你受苦了。”


    阿昙微微揖礼,道:“多谢陶前辈邀众位英雄上昙林破阵。”


    陶愚看了一眼许訚,笑着对阿昙说道:“力邀众位英雄上昙林的是你的许大哥。”


    曾昌怒道:“阿昙,你和许訚在比武台上配合无间,此一战,你二人在江湖上算得上是天下闻名了。其实最后你二人都在比武台上,若真要计较起来,谷帘派的掌门之位,应有你一半!”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了阿昙身侧的小金球。


    富钱道人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曾兄似乎话中有话。”


    曾昌怒一怔,而后微微叹气道:“阿昙的母亲亦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可怜天妒红颜,她的遗愿便是她的女儿能够一生平安顺遂。阿昙、訚儿,我看你二人于比武台上配合无间,愿意为对方舍生忘死,阿昙若有意,我可为你和许訚结下一门亲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人群中有一人高声道,“是啊,两人在比武台上配合默契,江湖上多少年没见着这样精彩的比试了!”


    另一人笑道:“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才子佳人,自是众人所喜闻乐见的,一时间厅内一派喜乐祥和。


    阿昙道:“和许大哥结下亲事么?我没有想过。”


    许訚垂眸,旁人只见他睫毛微颤,在烛光映照下于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看不出他的神情。


    曾昌怒眯起眼睛道:“哦?”他的尾音拉得极长,目光中带着一丝探询的意味,“是因为你曾经是昙林弟子,还要死守着戒律……?”


    阿昙有一瞬间的心烦意乱。她已经不再是昙林弟子,她的决定和昙林戒律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心……”阿昙正要回答。


    “阿昙!”许訚打断了她,转头对曾昌怒微一抱拳,“复仇大业在前,不论儿女情长。阿昙必然会坚定地站在复辟前朝这边,曾叔不必忧心。”


    曾昌怒顿了一顿,半晌,笑道:“许訚说得不错。大敌当前,唯有信念坚定,才能一举成功。”


    说罢他将酒杯高举,朗声道:“各位,今夜不醉不归!”


    众人亦举起酒杯回礼,齐声道:“不醉不归!”


    ……


    筵席结束,湖心亭中,几个酒坛东倒西歪,散落一地。


    夜已深,晚春风凉,阿昙斜着身子靠在湖心亭的栏杆上,眼睛亮亮地看着风将湖边树上枝叶吹动,月亮就在树叶的遮挡下,一会儿出现,一会儿不见。


    湖水平静,月亮就静静地待在水里。


    忽然一阵风起,扰动水中的月亮,波光粼粼,阿昙抬眼望去,去仿佛看到远处也有一点月光,不禁笑了笑。


    只见那月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不是月亮。


    而是一柄直刺阿昙心口的寒剑!


    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足尖踏碎月亮的倒影,向阿昙飞身刺来!


    阿昙半分武功也无,虚虚向旁边躲去,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昙!”匆匆赶到的许訚圈着阿昙向后退了数步,闻到一阵酒气。


    许訚冷冷对黑衣人说道:“阁下夜访谷帘派,意欲何为?”


    那黑衣人并不答话,只是飞身向后跃出。


    许訚紧随其后追去。


    阿昙不以为意,坐下又拎起酒坛喝了一口。


    她醉得深了。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还是昙林弟子的时候,喝酒这事是万万不敢想的,可是现在她既已不是昙林弟子,想喝多少便喝多少。


    不过酒这东西,又苦又辣,送给她喝她也不想喝,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刻意列戒规禁止。


    她起身想要回房,起身时一阵头晕,便要跌落水中。


    如果是她有武功之时,腰腹用力,轻轻回转,便能轻松躲过。只是现在她武功全无,即将跌入水中时,她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任凭身体下坠。


    她却没有如预料之中,落入冰凉的池水中,却闻到一阵熟悉的温暖檀香。


    阿昙睁开眼睛,看到黑巾敷面的男子,笑了笑道:“你也要杀我?”


    来人身形颀长,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眼。


    那人道:“你醉了。”


    阿昙忽然笑了起来,“醉了,醉了好啊。”她笑得眼睛里都渗出一丝泪光,“‘杀、盗、淫、妄、酒’,昙林五大戒律我已经破了两个”


    “——不过,我本就不是僧人,破戒又如何?”


    黑衣人沉默不语。


    阿昙忽然转身,向黑衣人蒙着的面巾抓去。


    黑衣人躲闪不及,面巾就这样被扯下,露出一张极其俊美贵气的脸。


    “四皇子?”


    “你还未醉得认不得人。”


    阿昙笑了笑,道:“你没来看我破阵。”


    顿了顿,又道:“——你就那么怕我死?”


    阿昙一语仿佛一把利剑刺痛了殷禛的心脏——他怕极了她死。这么多年,没有一件事情,比她死这件事更让他害怕。他更害怕的,是她现在说起自己的生死,这样无所谓的神情。


    “你不会死。”殷禛强忍住声音中的颤抖说道,“李仙枝、秦依言、阴山派江严、陶愚、还有那群为了复辟前朝上山救你的人,这些几乎是当今武林武功最高者,他们站在你身后,你怎么会死?”


    “你不会死。”


    不知道是在说服对面那人,还是说服自己,一贯张狂自负的四皇子将“你不会死”这句话说了两遍。


    阿昙笑意更浓,在月光掩映下波光粼粼的,不知道是池水还是眼波。


    “你要刘相卿在江湖广布消息,说我被困昙林,秦姨和钟祁海若能得到消息,必定出手相助,再加上李前辈、许大哥、富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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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等人,这样于武学巅峰的一群人,足以保证我不会被昙林所伤——不过无念师父本就没有想要伤我,他只想要我永远待在昙林。”阿昙轻轻摇头,接着说道:“你真正害怕的,是我自己杀了自己,对不对?”


    “——所以你才托无念师父将金球带给我。”


    殷禛深吸一口气,如今依旧觉得后怕——这是太险的一步棋。


    五大戒律,她最先打破的就是最罪大恶极的杀戒,也代表着从小到大所学的一切信仰的崩塌。他曾经在沙漠中看过她即便快要渴死也不饮骆驼血,可如今……她却亲手杀了将自己养育成人,亦师亦父的昙林方丈寂恩。


    这样的冲击足以令一个人失去所有活着的信念。


    他不是不怕的。他身在盛京,心在昙林,他怕再次传回的消息,便是她殒命于昙林。


    “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劝说、改变我的想法。”阿昙笑了笑,笑中带着一丝苦涩,“——从小到大,我听了太多的教诲、戒律和佛经。”


    “所以你什么也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带给我。”


    “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话语能够开导你。这柄软剑代表了秦前辈和你父母对你的关爱与期望,而只要你还对这世间的事物有一丝眷恋,你就能活下去——不论这个眷恋是为着什么。”殷禛说道。


    阿昙笑了笑,上前一步,离殷禛近了半步,说道:“于外,你引来秦姨、钟祁海加上李前辈助我;于内,你替我打造金球,免我自戕。”


    “——你很在意我,四皇子。”


    她的眼睛在池水的映照下波光闪动。


    殷禛呼吸一滞——他也见过倾国倾城的妃嫔,腰肢如柳的舞姬,可是从未有一个女子能让他心跳如擂鼓,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万籁俱寂,只剩心跳。


    还未等到他回答,阿昙又道:“如果我要杀了雍朝皇帝——你的父皇,你还怕我死吗?还是希望死得快些呢?”


    她的眼睛一瞬间亮如寒星,看不出丝毫醉酒的迹象。


    殷禛全身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知道她身份特殊,前朝积孽皆系于她一身。莫说她的亲生父母不是死于雍朝灵雀阁,即便是无半点关系,复辟前朝也需要借由她的身份才师出有名。


    “如果我是你,也当如此。”沉默了很久,殷禛如是说。


    阿昙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怔了一怔。


    “只是——”


    “我会以我的性命阻拦。”


    殷禛攥紧双拳,捏得骨节发白,道:“前有苏和葛青觊觎雍朝国土,后有接连的天灾人祸,如今的天下,再经不起一次改朝换代了。我用我自己的性命担保,只要有我在一日,必定殚精竭虑,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盛世。”说到后面,殷禛胸膛起伏,显然也是思绪万千,激动不已。


    阿昙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收回,看向了池中的月亮,一阵清风吹过,水中倒影虚虚幻幻,似假非真,说道:“天下是你父亲的天下,你身不由己,能左右多少?”


    空气中一阵静默,似乎连风也止住了。


    半晌,阿昙听到殷禛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若这天下,将来是我的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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