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之中,殷禛只觉得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双眼,随即一根布条便绑了上来。
钟祁海击中殷禛后,眼含热泪,全身震颤,得报大仇,几乎要仰天长啸,忽然觉得后背有劲风袭来,反手挥剑格挡。
金铁交击!
双方各自退开三步。
钟祁海冷冷道:“谁?”
对方并不答话。
钟祁海心一横再次欺身上前挥出长剑,那人似乎只是随意挥动兵器格挡,但剑气如海般广阔,激得钟祁海立足不稳,向后倒去。
一双手稳稳地托住她后心。
江乘将钟祁海扶稳后,道:“我们和面前这人有血海深仇,阁下出手克制,不含杀意,似乎并不是这人的护卫,还是速速离去罢。”
还是没有回应。
江乘和钟祁海黑暗之中不能视物,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当啷”一声!
东南方向!
两人飞身向那方向跃去。却只刺中了坚硬的桌椅,忽觉身后一阵凉风。
暗室之中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那人已经带着殷禛离开这个房间了。
钟祁海恨声道:“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杀了他。”
江乘双眼稍稍适应了黑暗的房间,蹲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了那个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力,让那两人趁机逃跑的东西。
一个花纹繁复的剑鞘。
半晌,江乘轻声道:“惠定去了哪里?”
两人陷入沉默。
护城河边,月光洒落河面,似星光点点,两只小舟,其中一只挂着红灯笼随着河水摇摇晃晃,灯笼内的烛火却未点亮。
再过半月就是新年,渔家为了祈福保佑自己开年收获丰盛,在新船上挂着红灯笼,以求好运。
舟上一个渔家将斗笠盖住了脸,正在酣眠。他所在方位远眺便是城墙。
惠定携着殷禛疾驰而来,直至城墙边的护城河,见渔家歇息的小舟,低声对老人道:“船家,这里可否让我们歇脚片刻?”
那渔家并未作答,依旧斗笠盖脸,将拢在袖子里的手掌心朝上。
惠定行走江湖不少时日,已然明白了一些江湖上的规矩,从袖中掏出秦依言临行前给她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锭碎银,放在那渔家手心。
渔家手指向后挥了挥,示意惠定入内。
惠定听闻殷禛似乎呼吸微弱,再顾不得许多,探身入了船舱。
船舱内一片漆黑,惠定将殷禛放倒在舟内,轻轻揭开他的外袍,伸手探去。
他身着黑袍之下,似乎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她双手朝着他的心口摸去,一片冰凉。
她心下一寒,那一剑洞穿了他的胸口,但是血已经染透前胸,不知是否伤及要害。
惠定学着秦依言为自己疗伤的样子,将殷禛扶起来,双手贴在他的后心,催动内力,双手抖得厉害。
——她从来只替人收尸,却从没有救过人。如何给人输送内力,是否有效,她分毫不知。
——她若是此刻将四皇子送回城门,定然打草惊蛇,如何助钟祁海取回头颅?
——但是如果自己救不了他,应该怎么办?任凭他死在自己面前么……
正在惠定心思乱极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抓住了她颤抖的右腕。
“阿昙,我没事。”
两人在舟中,面面相对,呼吸可闻。
惠定心中一惊——殷禛被黑布蒙眼,他怎么知道……
殷禛声音冷定,在静夜之中显得暧昧而缱绻。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惠定一惊,开口道:“那剑明明……”
明明刺入了他的身体。
她后半句话还没能说出口,便被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是熟悉的檀香味,抱住她的两只手臂越来越紧,仿佛什么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
惠定怔了一瞬,随即右肘直击他的肋骨处,想要挣脱。
殷禛闷哼一声却并不放手,惠定无法,只得让他这样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殷禛松开手,扯下蒙住眼睛的布条,从怀中掏出一个冰凉的令牌,已经裂作两半,递给惠定。
惠定摸去,摸到了一个川字的凹陷花纹,立刻便明白了——这是许訚交给她的谷帘派令牌,在她救下谢兰升之后,她便发现这块令牌不见了,原来是殷禛捡了去。殷禛将令牌放在心口,钟祁海那一剑击中的是这枚令牌。
他一直带着这块令牌?
惠定心神不宁,又问道:“那这血……”她分明摸到了冰凉的血染透了他的衣襟。
殷禛道:“是茶。”
惠定恍然大悟——殷禛不慎撞翻了茶杯,茶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惠定道:“你不是跟崔执说身边有灵雀阁暗卫,为什么他们不出手帮你?”
殷禛微微一笑,道:“屋檐上出手那人,果然是你。”
惠定不说话。
殷禛接着说道:“我出来得太急,来不及通知暗卫。”
惠定倒吸一口冷气——他果真肆意妄为,身边无一人相护,当着崔执的面,不仅诓得他离开刘相卿府邸,还让他自伤自己的手掌,若自己当时不在,他又当如何?
惠定道:“那就难怪。难怪你放了崔执一条生路。不过你当时居然让他自残身体,这步棋实在太险。”
殷禛淡淡道:“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他走出去不远就会觉得不对劲。他杀了一人,我若直接放他离开,才显得心中怯懦,他略一回过神来,刘相卿的府邸又是鸡犬不宁。”
两人解开疑团,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船舱外的那个船家似乎还在酣睡,发出轻微的呼吸声,船在河边摇摇晃晃,一股冷风吹来,两人身上均一凛,那老翁侧了侧身,蜷缩着身子,似乎也是感到寒冷。
惠定看向船外,见白色糖霜倏然而落。
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落雪了。
殷禛哑声道:“对不起。”
惠定道:“什么?”
殷禛道:“你当时身受重伤,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惠定摇摇头,道:“我不怪你。”
殷禛胸口蓦地一堵,仿佛被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声音重重锤了一拳,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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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涩声道:“你不怪我……为什么?”
我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离开,你为什么不怪我?
惠定不想再提及旧事,他的父亲下令追杀自己的父母,他们两人之间隔着弑亲之仇,太复杂,复杂到让她无话可说。
惠定淡淡道:“你没事,我就要走了。”说罢转身踏上船板。
殷禛忽然道:“你不想知道那人的下落了么?”那人自然指的是北狂。他当日就是凭借着北狂的下落,才让她和自己一路同行。
惠定并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我知道他好好活着就好,至于要不要再见,全凭缘分。”
殷禛轻轻笑了一下,道:“他活着?”
惠定心中奇怪,这不是他和自己说的吗?为什么他反倒听起来这么吃惊?只道:“那日我重返庭院,听到砌墙的士兵说有高手的头颅高悬于城墙,我只道是我心中所想之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城墙上的头颅是……”
是苏和葛青大汗。
殷禛道:“他头颅不在城墙上,只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不会有人替他收尸。”
惠定愣住,半晌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脑中一阵嗡鸣,几乎站立不住,她缓缓地转头,颤声问道:“你是说他……”
声音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死了。”
殷禛的声音也有不自觉的颤抖。
殷禛道:“苏和葛青挑战的是雍朝的领土和威严,不杀不得以平朝野众怒。北狂先前帮助前朝公主逃离,后帮苏和葛青成为大汗,无论如何,雍朝都不可能容他。”
惠定提掌直击殷禛的心口,她怒极,手上几未存劲,用了八成力。
殷禛重重向后跌去,小舟猛地晃动一下。
渔家用鼻子吐了口气,呼吸声粗重,似乎被惊醒了。
惠定停手,黑暗之中,只闻两人的呼吸声。
殷禛轻轻咳两声。
他已经准备好要迎接惠定铺天盖地的怒火,这是他说实话的代价。但他在得知刘相卿又见到阿昙的时候,就已经立下誓言,如果阿昙真的还活着,他此生绝不会再有任何事瞒着她。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一片白。
半晌,惠定冷冷笑道:“是了。雍朝容不下漠北,也容不下前朝。”
殷禛皱眉,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惠定道:“你下一个应该杀的人,是我。”
殷禛以右手撑地,勉强支撑起身体,皱眉道:“你说什么?”
惠定道:“和前朝公主之女同乘一舟,这样好的杀人时机不会有很多。”
她想看清楚殷禛现在的表情,可是船舱之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渔夫翻了个身的声音,嘟囔了一句“真他娘的冷。”而后一瞬间的光亮后,船头的红灯笼点亮了。
惠定看到面前景象不由得一怔——
殷禛侧靠在船舱之中,黑袍下是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里衣被茶水浸湿,透出里面修长精瘦的肌肉线条。
一团鲜血在他的心口绽开,如同雪地里艳极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