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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共眠

作者:周汝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色更浓,雪不知落了多久,屋内一片沉默。


    说完这句话,惠定忽然觉得有些心虚——说到底,面前这人刚刚救了她,她却生起气来,讥讽他是猫。


    侧着头想了半晌,忽然觉得这个场景,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怎么才来!”——大昭寺中,谢兰升替阮可玉挡下崔执的致命一击,阮可玉不但不感激,反而嗔怪谢兰升来得迟了。


    惠定使劲摇了摇头,这样对比不恰当。阮可玉和谢兰升,自己和殷禛,关系怎么能一样?


    屋子里没有人开口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惠定有些无措,不敢看向殷禛。


    她没有和人生过气,也不知道错怪一个人之后应该说些什么,但她想被人误会一定是很难过的,所以殷禛才一言不发。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今日猫为了陪兔子吃饭,可是一口鱼肉都没沾。”


    惠定蓦地看向殷禛,只见他凤眼含笑,静静地看着自己。


    惠定问道:“兔子?”


    殷禛笑意更浓,并不答话——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在吃饭的时候,嘴角一鼓一鼓的,的确像只兔子。


    刚刚她出言讥讽,殷禛有一瞬的失神,有一瞬间的气闷——戏耍猎物?冒着被父皇软禁的风险戏耍猎物,未免代价也太大了。


    冷静下来想想,反而有些开心。


    他喜欢她生气勃勃的样子,不要像在大漠之中,将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仿佛可以理解一切,原谅一切。他宁愿她像现在这样,是个活生生的人,会生气、会骂人,而不是像个没有心的菩萨。


    惠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被看得心中有些发毛,轻咳一声,道:“你说北狂没有死,那他现在身在何处?”


    殷禛目光看向窗外的落雪,淡淡道:“我救你出了牢房,解了你的哑毒,你连句道谢的话也不说,就要追问我一个人的下落?”


    惠定一时语塞,闷声道:“多谢四皇子相救。”


    殷禛道:“不够。”


    惠定道:“不够?”


    殷禛道:“任何东西都有它的价值,江湖中人谁不想知道北狂的下落,你若想知道,就得拿东西来换。一句‘多谢’,是不够的。”


    惠定道:“要拿什么东西换?”


    惠定在心里盘算,阮可玉临行前给自己的包袱里装的银钱还剩一些,但是面前这个四皇子将得知北狂行踪一事说得如此难得,这些钱想必也是不够的。


    殷禛看惠定眼珠子转动,悠然道:“你自己。”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取一样东西,等拿到了我就告诉你。”


    惠定吃惊道:“去哪里?取什么东西?”


    殷禛避开她的眼神,只道:“答应,或是不答应。”


    雪越下越大,庭院已是一片白茫茫,墙上的红灯笼披上一层白霜,暖光隔着白霜透了出来,煞是好看。


    惠定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你说北狂没有死,是真的吗?”


    殷禛没想到惠定会忽然这样问,怔了一怔,道:“我若说是真的,你会相信我吗?”


    惠定咬了咬嘴唇,不说话——她不知道该不该再次相信这个人,毕竟他曾经骗过她。没有人会一直上当。


    半晌,殷禛接着问道:“若这次我再骗你,你会怎么样?”他笑了笑,接道:“会杀了我?”


    惠定蓦地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也看向她,眼中有说不出的情绪。


    “就像今夜一样?”殷禛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惠定低下头,喃喃道:“杀了你么?”她摇摇头,“佛曰不可杀生。”


    殷禛笑道:“人总是常常对自己食言的。不过你毕竟曾着僧袍,怎么还是骗人呢?”


    惠定皱了皱眉头,道:“我骗人?”


    殷禛道:“在大漠,你对我说,如果我死了你会惋惜。可是如今重逢,要取我性命的人,也是你。”


    惠定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殷禛长身而起,站在窗边,闭上双眼,感受着夜间的雪被风吹落在他脸上,极冷。


    半晌,回头看向惠定,道:“你放心,这一趟绝不会让你破五戒。”


    他的声音冷定,仿佛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惠定盯着这个清俊的皇子,仿佛想要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他的灵魂,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殷禛道:“明日。”


    惠定道:“着急赶路?”


    殷禛道:“嗯。”


    惠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沉默许久,惠定嘴唇几次张张合合,终于开口问道:“今夜我睡哪里?”


    殷禛道:“这里。”


    半晌,惠定问道:“你睡哪里?”


    殷禛答得理所当然:“也是这里。”


    惠定一怔,半晌,道:“这座庭院高门大户,应该有很多间厢房。”


    殷禛点点头,道:“少说能容纳数十人。”


    惠定道:“这里还有别的客人?”


    殷禛摇摇头,道:“原本有。现在除了小厮,只有你我二人。”


    惠定语塞,脸涨得通红,半晌,挤出一句话:“那你为什么要睡这里?”


    殷禛看她这胡思乱想的样子,突然想逗逗她,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为什么?”


    半晌,惠定见殷禛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美人在怀,总是不忍推开的。”惠定脑中响起了李仙枝的话。脸有点微微发烫。


    殷禛轻轻关上窗,向惠定一步步逼近,道:“小僧人,佛家有五戒。但是你现在未着僧袍,这五戒可还要守?”


    殷禛倏然俯身,侧头将桌上的蜡烛吹灭。


    惠定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温暖的檀香味夹杂着雪落的冷意,笼住惠定周身,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铁片,心跳如擂鼓。


    两人距离极近,黑暗之中,殷禛感受到对面女子的温热吐息,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下一秒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喉咙。


    惠定听到殷禛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看来我今日的运势就是要被人威胁。”


    惠定刚想说什么,殷禛压低声音道:“窗外有人。”


    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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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灯火通明,一道黑影印上窗纸,隐约看着是个侧耳俯身状的侧影。


    惠定心中一惊。


    是谁?


    惠定缓缓放下手中的铁片,压低声音道:“抱歉”。


    两人等待许久,终于见那个黑影慢慢淡去。


    惠定在黑暗中问道:“你是灵雀阁阁主,为何你的身边没有亲从,反倒好像……有不少眼线?”


    殷禛淡淡道:“灵雀阁多数人最终听令的还是皇帝。任务失败,无论刚刚那黑影是谁,我都要给他一个理由回去复命。”


    ——伏击当日,为了一个女子终止行动,最好的理由就是美色惑人心。


    惠定忽然明白了什么,道:“复命?你的父亲究竟在怀疑你什么?”


    殷禛一向带着笑意的眼睛忽然暗了下来,沉默良久,方道:“坐在王座上的人,可以容忍手下的人蠢钝麻木,飞扬跋扈,唯一不能容忍的是他们有了自己的秘密。他觉得看不透你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有一个弟弟,因为有了自己的秘密,被圈禁在一方狭窄天地,已有数年。”


    殷禛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苦笑道:“鲜衣怒马少年,他本是兄弟中骑术最好的那个。如今身患鹤膝风,膝盖上的毒疮有碗口那么大,这辈子都没办法骑马了。”


    惠定打了个冷颤,仿佛明白了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殷禛的父亲难道是怀疑他和前朝遗民勾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她曾在书中看过,但一个父亲,时时怀疑自己的孩子会对自己不利,这实在太荒唐。


    殷禛道:“既然父亲要一个理由,我便给他一个理由。”


    惠定豁然开朗,道:“那你要睡在这间屋子,是要让他以为我和你……”


    殷禛轻咳一声,不置可否,只道:“睡吧。”


    胤禛走向书桌,坐了下来,燃起书桌上的蜡烛,从案头抽出一卷书,随意翻看。


    惠定奇怪道:“你不睡么?”明日还要赶路,今夜不应该养精蓄锐?


    殷禛道:“我很忙。”


    惠定睁大双眼,不解道:“深夜忙着看书?”


    殷禛耳尖发红,沉默不语,心中却道——忙着不去看你。


    ……


    惠定侧躺在床榻上,裹着绒被,静静看着灯火下的殷禛。殷禛面如冠玉,表情里总带着一股冷意,不过那双凤眼却又透着一丝温暖。


    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看向他,总觉得有一种深刻的悲伤,她却不明白,那种悲伤是什么。他总是笑着,但那笑里仿佛藏着无尽心事。


    大漠之中,他曾说过他的父亲对他很好。可是他在找到苏和葛青大营之后,得到的是二十军棍。在伏击失败之后,他的父亲居然派人来监视他。


    他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被人紧紧盯着,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他的父亲对他很好么……


    惠定看着跳动的烛光,眼皮不自觉地越来越重。


    她没有发现,其实她心中庆幸的,不只是北狂还活着,还有她因此不必再恨殷禛。


    恨一个人实在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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