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这种东西,凡功力深厚些的剑修都能修得,她什么时候稀罕过这个?只是谁知道气运这种东西有他自己的偏好,别人都有,偏偏她没有。
不过也没关系,没有她就自己抢过来。
赵羽钦收起笑容:“江岚,松手。”
几十年不见,江岚已经从忠犬年下进化到了霸道鬼畜掌门,但是。
好可惜哦,人家不爱这一款诶(那种语气)。
江岚看着她此刻冷漠神情,恨道:“老师,过去是他,现在是谢霄,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们?”
“我说了,松手。”赵羽钦看着江岚眉间若隐若现的剑印,突然生出了一些状况外的感慨:“你倒是变厉害了。”
“都这个时候了,老师,你还是这样。”江岚道,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笑容也往黑化阴湿方向发展:“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才不信。你知道吗,早上那场比试,只是听别人转述,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只有你才会这样出手。”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你就一定知道,”赵羽钦叹了口气,“话我是不说第三遍的。”
“老师,你的真气已经不多了不是吗?我不知道你这六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你是打不过我的……”
话音刚落,一阵巨响,只见赵羽钦轻轻挥了挥手,对着被她一拳揍到几米开外的江岚道:“那你还是不够了解我的,小孩。”
“顺便一说,”赵羽钦飞身上前,一脚踩在江岚的胸口,看着他想要吐血又强自忍住的样子嫌弃地啧了一声:“不要走这种霸道鬼畜路线,小孩还是年下忠犬比较合适。”
“老师,咳咳……”他咳了两声,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你还是一样,一点都禁不起挑衅。如今你为了教训我动了真气,明日对上谢霄可怎么办才好?还是指望你现在的那个小仆人做的无聊道具吗?”
“阿福是我的徒弟,不是仆人。”赵羽钦认真纠正。
“徒弟?”江岚失去了笑容,一瞬不瞬紧盯着她,“她也配……咳咳!”
“江岚,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这样说话。”
赵羽钦又是一脚踩了下去:“你应该没忘记吧?六十年前的事情。”
赵羽钦捏碎了袖中的缚灵珠,灵丝自地脉暴起,将他紧紧束缚。
“果然,还是老师的缚灵珠做得精妙,我再怎么学,都也只是皮毛而已。"江岚咳着血笑,腕骨被灵丝勒出森森白骨。
赵羽钦从怀袖中抽出配剑,这柄配剑像是感受到了此刻她的心绪,正嘶嘶作响。
冰冷的剑抵在了江岚的脖颈,赵羽钦泄出了一丝杀意:“你为什么会这么有自信,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江岚笑了一声:“我来找老师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毕竟死在老师你的手里,”他伸出苍白纤细的手一把抓住剑,鲜血顺着剑刃流到了赵羽钦的脚边。
“我心甘情愿。”
赵羽钦嫌弃地挪开脚,“都说了我不吃这一挂人设了!”
“老师……”江岚努力撑起身体,动作间衣服散乱,落下了一枚冰晶发簪。
“这个是?”赵羽钦看着有些眼熟,皱眉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江岚眼中的期待渐渐熄灭:“老师不记得了吧,这是六十年前的东西了。”
乱葬岗的月光是青灰色的,照在层层叠叠的尸骸上,像撒了层陈年的盐。
鸿蒙派作为第一大派,门下弟子有时候会义务去乱葬岗这类的地方义务巡查,毕竟怨念是滋生暗鬼的最佳养料。
赵羽钦就是在这个时候捡到江岚的。
在一片尸骨中,她听见了微弱的喘息,像濒死的幼兽。
她用剑尖挑开半截发黑的断肢,露出少年蜷缩的躯体。
“仙长……”少年沾满血污的手指抓住她衣摆,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求您……救救我。”
彼时赵羽钦并没有前世记忆,还是个勤勤恳恳修炼的鸿蒙派弟子,第一次巡查就碰到这种事,难免心里发慌,不知是这少年到底是人,还是伪装成人的妖魔。她只能用剑抵着那孩子的咽喉,感知他的气息:“为什么要救你?”
少年气息顿了一下,“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做,求求您。”
少年的心跳气息乱了,是人。
赵羽钦放下剑:“还能走吗?”
男孩试了一下,又重重跌回地上,像是怕赵羽钦嫌他麻烦改变心意,急忙解释道:“仙长,我只是有些腿麻,我、我可以走的,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行了。”赵羽钦一把拎起男孩,“御剑走吧。”
破庙里的篝火噼啪作响。赵羽钦用剑气凝成细刃,刀尖抵住少年背上的伤口时,他浑身绷紧却未吭声。
"忍着。"她用刀尖挑出腐肉时,少年硬是死死咬住嘴唇,没发出一声。
赵羽钦看着少年渗血的唇皱了皱眉。
她拿出手帕一把塞进少年嘴里:“咬着这个。没我的吩咐不许吐出来。”
少年看了她一眼,顺从地点了点头。
“你的根骨不错,倒是挺合适修仙。”赵羽钦把药粉敷好,“叫什么名字?”
少年转过脸,委屈地指着嘴里的破布,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赵羽钦:“……可以吐出来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那破布叠好,才抬头看向赵羽钦。
“江岚。”少年声音沙哑,“江河的江,山岚的岚。”
赵羽钦把少年带进了鸿蒙派。少年资质优秀,像是雏鸟一般跟着她,她便一时兴起,向掌门回了收了这个少年做徒弟。
然而就在少年住进她主峰的第二天,她就莫名被塞了一堆任务,一离开就是三个月。她没有办法,只能把他送到弟子堂,托她的师兄温晏代为关照。
三个月后的满月夜,江岚在崖边练习劈砍。剑在剑桩上刻出深浅不一的剑痕。
“手腕沉三寸。”赵羽钦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后,用剑鞘压住他手背,“剑修要的是孤注一掷的锐气,不是绣花描红。”
她握着他的手引剑,剑在月光下舞动如银龙破空。
江岚耳尖泛红,呼吸间尽是赵羽钦袖间的茉莉香:“老师,你回来了!”
“三个月不见,你进步很快啊。”赵羽钦退后半步,观察他的身形,“这招可是鸿蒙派的进阶剑法,你已经很熟练了,真不愧是我的弟子——”
话音未落,江岚突然踉跄。赵羽钦瞬移接住他下坠的身躯,掌心触到少年后背冷汗浸透的衣衫。这才发觉他经脉中真气乱窜,竟是强行引动真气修行所致。
“胡闹!”她并指封住他几处大穴,“你到底有几天没休息了?这样强行折损自己,你不要命了?”
“对不起,老师,只是弟子想尽快赶上其他师兄师姐,这样才有资格做老师的弟子。不给老师丢脸。”江岚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真的是。”赵羽钦摇了摇头,“再努力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好了,也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好,把你放在这里三个月。把手给我看看。”
江岚的手上满是水泡和伤痕:“老师没有错!是我的问题,我没有讲究方式方法,又给您添麻烦了。”
赵羽钦看的直皱眉头,把药粉洒在伤痕上,“眼下手上没有绷带,上次给你的手帕呢?”
少年就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来,满脸通红地递给她:“对不起老师,一直没有机会还你。”
赵羽钦耐心地把伤口用手帕包住:“我怎么每次见你都在给你疗伤,真不知道我是你老师还是门派大夫了。”
“对不起……”
“好了,后面我会有段时间不会出门,我会好好指导你的。”赵羽钦抬头看了一眼江岚,“弟子堂那些弟子嘴巴毒得很,你又是新人,不要把他们说的丧气话当真。温晏也是,他难道没有照看你么?等我明天找他算账去。”
“别!”江岚急道,“温师叔对我很好,只是我基础太差了,勤能补拙总是好的。”
赵羽钦听完才作罢:“好吧,有谁欺负你的话你就和我说。”
江岚点了点头,看着赵羽钦的脸,耳廓又红了起来:“老师,你为什么同意会收我做弟子呢?”
这个问题其实是个好问题。
现在的赵羽钦就知道,收江岚为徒,其实是书里设定,所谓的天道安排。
但那时的赵羽钦只觉得是自己一时兴起:“我高兴就收咯。”
“是这样啊。”江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默默地篡住了手帕。
赵羽钦生辰前夕,江岚在炼器室守了七天七夜。
他在炼化外出历练时偶然得到的冰晶石,做成茉莉花簪送给赵羽钦。
他摩挲着藏在怀中的用来放发簪的木匣,心中想着赵羽钦带上发簪的模样。
“阿岚,这么忙前忙后,这簪子是要送给谁?难道是赠心上人?”
温晏的笑声突兀响起。他腰间鎏金玉带与破旧炼器室格格不入。
“不……”江岚害羞地笑了笑,“是送给老师的。”
“这样啊……”温晏微微收敛了笑容,他仔细打量着江岚的脸,突然道:“可惜了……”
温晏露出为难的神情。
江岚追问道:“怎么了,温师叔?”
温晏这才道:“冰晶性属寒,这对羽钦的修行是有妨碍的,她向来不喜欢,不过既然是你送的,想来她也会很高兴的。”
江岚失落道:“这样啊……”
温晏温声笑道:“你才刚来,羽钦一向也不爱说这些,不知道也很正常。”
“可是,”江岚犹豫了下,“老师一向是和温师叔很亲近的。”
“诶呀,”温晏笑眯眯道,“毕竟老师……也就是你的师祖是给我们指过婚的,羽钦自然待我是较他人亲近些的。”
少年僵住了。温晏将少年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