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站在村口的石牌坊下。七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分数还在眼前晃动——离一本线只差3分。
"这不是老李家的小明吗？"村口小卖部的王婶探出头来，"听说今年高考，考得咋样啊？"
李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还行，王婶。"
"哎呀，听说城里孩子都考600多分呢！"王婶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格外刺耳，"你考了多少？"
李明感觉喉咙发紧，像塞了一团棉花。他低头快步走过，身后传来王婶和其他几个妇女的窃窃私语。
"老李家那孩子从小就聪明，怎么连个大学都考不上？"
"听说在城里读书花了不少钱呢..."
"这下可好，回来种地吧！"
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李明的背上。他加快脚步，拐过熟悉的土路，远远看见自家那栋略显破旧的两层小楼。
推开院门，父亲正蹲在井边洗菜。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爸，我回来了。"李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父亲沉默地站起身，湿漉漉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分数出来了？"
"嗯。"李明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还显示着查询页面。
父亲眯起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把手机塞回李明手里："进屋吧，你妈在做饭。"
厨房里飘出熟悉的油烟味，母亲背对着门口在炒菜。李明喊了一声"妈"，母亲转过身，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饿了吧？饭马上好。"母亲强作镇定地说，"先去洗把脸。"
晚饭吃得异常安静。父亲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自家酿的米酒，母亲不停地给李明夹菜。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主持人正兴奋地报道着今年高考状元的故事。
"啪"的一声，父亲关掉了电视。
"打算怎么办？"父亲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李明盯着碗里的米饭："我想复读一年..."
"复读？"父亲重重放下酒杯，"你知道复读要多少钱吗？去年给你交的择校费，还是借的你大伯的！"
"他爸..."母亲想说什么，被父亲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不是怪你考不好。"父亲叹了口气，"但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妹妹明年也要上高中了..."
李明感觉胸口发闷。他想起三年前，父亲卖掉家里唯一一头牛，凑钱送他去县城读高中的情景。
"我...我可以去打工。"李明艰难地说。
父亲摇摇头："明天跟我去地里看看吧。现在村里变化大，种地也不像从前了。"
夜深了，李明躺在自己从小睡到大的木板床上，辗转难眠。手机里，班级群消息不断闪烁，同学们都在晒录取通知书。他默默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把手机扔到一边。
窗外，月光照在村子的屋顶上。李明记得小时候，村里都是低矮的土房，现在却多了不少贴着瓷砖的二层小楼。远处山坡上，一片片整齐的塑料大棚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第二天一早，李明被父亲叫醒。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带着露水的清凉。
"走，带你去看看咱家的地。"父亲扛着锄头走在前面。
穿过村子时，几个早起的村民向他们打招呼，眼神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悯。李明低着头，快步跟上父亲。
出村不远，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出现在眼前。令李明惊讶的是，地里竖着几个奇怪的设备，还有摄像头一样的东西。
"这是..."
"智能监测系统。"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明转身，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张干部早啊！"父亲热情地打招呼。
"李叔早。"年轻人笑着转向李明，"这位就是你家的大学生吧？我是驻村工作队的张伟。"
李明尴尬地伸出手："我...我没考上大学。"
张伟似乎没注意到李明的窘迫，握着他的手热情地说："没关系，现在农村发展机会多着呢！走，我带你看看咱们村的''高科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张伟带着李明参观了村里的智能温室、电商服务站和正在建设的加工厂。李明惊讶地发现，这个他从小长大的村子，已经变得几乎认不出来了。
"我们村现在是县里的示范点，去年人均收入翻了一番。"张伟自豪地说，"对了，你会用电脑吗？"
"会一点..."
"太好了！"张伟拍拍李明的肩膀，"电商站正缺人手，你要不要来试试？"
回家的路上，父亲难得地话多起来："张干部是省城来的大学生，懂技术。去年他带着大伙种新品种蔬菜，一亩地能卖上万块..."
李明心不在焉地听着，脑海里回放着张伟说的话："农村现在最缺的就是有文化的年轻人..."
午饭时，母亲做了李明最爱吃的红烧肉。饭桌上，父亲破天荒地给李明倒了杯酒。
"想好了吗？是复读还是..."父亲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李明看着父母期待的眼神，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他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些高科技设备，想起张伟谈起村子未来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爸，妈，我想先在村里干一段时间。"李明听见自己说，"张干部说电商站需要人，我想试试。"
父亲的手抖了一下，酒洒在桌面上。母亲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想清楚了？"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种地不容易..."
"现在不是您那会儿了，爸。"李明鼓起勇气，"张干部说，现在的农业不一样了。"
父亲沉默了很久，最后举起酒杯："喝吧。明天我带你去见村长。"
那天晚上，李明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片金色的麦田里，远处是崭新的村庄，村民们笑着向他招手。当他醒来时，天刚亮，但一种久违的期待感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第二章：偶遇与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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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