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小路走好远，弄月都还能听到田宝鬼哭狼嚎的声音。
地势越走越低矮，越是靠近河边，温度就越来越低。
压了压早已换上的布做的帽子，又塞了塞面巾。
一片长河出现在视线里，看不到长度的尽头，百余丈的宽度。
河里还有数条小船在河边飘动着。
看到河边的码头了，有很多人，他们都是从不同的小路汇集过来的。
有很多都是送货过来的，其余都是要搭船前往他处的流民和老百姓。
码头也非常热闹，都快凑成一条小街了。
不过始终是在河边，所有只有几个简陋的茶摊。
还有一些挑着担随意摆摊的小摊贩，多半都是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一艘巨大的船停靠在码头，旁边也有很多小船。
船上人来人往，货来货往。
弄月走到船边找了个人询问：“兄台，我想去柳州，不知要搭乘哪一条船？”
那人给她指了最大的那条：“这艘就行，日落之前出发。”
“那到柳州的话，大概要几日？”弄月又问。
“如果没有遇到水盗，天气也不错的话，也要七八日，否则时间就要更长。”
听起来时间就不短，实际上时间就很长。
但是比起走大路的话，确实缩短了很多，而且还不用自己骑马那么辛苦。
“有劳兄台。”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上船了，是要买票的。
“大哥，你就行行好，让我们上船吧，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
前面交钱的那里，有一家三口的流民缠着那个收钱售票的人。
卖票那人坐在桌前，有点痞气：“没钱你们还是走大路，这船要在水里漂七八日，船上吃喝拉撒都是要银子，你们买票的钱都没有，我又不是掌柜的，我也就是拿钱干活儿的，放你们上船，缺补的钱东家也不会放了我。”
一家三口还想跪在地上磕头，但是被卖票那人给阻止了：“我不吃这套，只看银子，没有你们就走吧。”
两个伙计就站在他们一家三口跟前，示意他们离开。
看得出来，他们都是说一个不二的，没得商量。
那一家只好下了船。
卖票那人站起来，指着旁边写着明码标价的牌子，跟后面排队等着上船的人说：“先看看你们的银子够不够上船，不过的趁早转去大路，多余的事情也不用做，我就是小工，东家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的。”
这大船，跟弄月想象中的一样，有客舱和货仓。
客舱也有好有坏，有单人的房间，有好几个人一起的房间，最差的就是人畜混合的畜生舱。
除了畜生舱，最差的一间屋子，这一趟七八日，也要个一两银子，别说好一些的房间了。
流民们住不起也很正常。
这不就有很多排队的流民都退出去了，因为他们坐不起。
钱么，弄月又不缺，她就要了一间贵的，光是住一日就要二两银子，吃食全包。
伙计带着她上了船去，去了房间。
房间还不小，就跟普通的客栈差不多的。
“离开船还早，客官可以先休息，若是有吩咐就唤一声，小的就在门口。”伙计跟她说完就退出去了。
推开窗户，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那些陆续过来排队上船的流民。
猜她看见了谁，看见了刚才的田大福一家四口，他们也在排队上船。
“好大的船啊，我们就要坐上大船了。”田宝现在看到大船，全然忘记了刚才被揍的疼痛了。
田大福还有点不高兴，眼看就要到手的五百两银子，就这么飞走了。
他甚至在路上还打了汪氏一个嘴巴子，要不是这个贱女人不会挑日子生孩子，那现在这五百两就到手里了。
汪氏被打了一巴掌，她不但不觉得委屈，还暗暗地捶了自己的肚子一拳。
都怪这不争气的肚子，早不生，晚不生，偏偏挑了这么个日子。
倒是田招娣，她看着那写着价格的牌子，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她也是跟着村里的教书先生偷偷学过几个字的。
看到那船票的价格时，她就开始担心，她娘手里指定是没有这么多钱的，若是买票的钱不够，爹娘会不会扔了她，或者再卖了她？
果然，田大福马上也看到那船票的价格，回头问汪氏：“你身上的钱够咱们买票吗？”
汪氏赶忙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当然是不可能全部掏的，还要留下一些，等他们日后安定了才有安家的资本。
一大串铜板在手里数了数，汪氏一边数，一边皱眉：“钱好像不够啊。”
“不够怎么办？”田大福已经走到这里了，再走回大路上走路，他是不想干的。
田招娣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汪氏又把铜板塞怀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事，等下看我的。”
很快就排到他们了。
卖票的人一看他们是一家四口，就说了一句：“钱不够，要么补钱，要么下船。”
汪氏一点征兆都没有，直接跪下了：“大哥，我们走了一个月才走到这里，一路上又是土匪，又是强盗的，钱都被抢走了，大哥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上船吧。”
她还一边哭，一边嚎叫，一副凄惨无比的样子。
卖票那人，不止不可怜他们，甚至连神色都没有一点细微的变化，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跟人吩咐：“送他们下去。”
伙计就要过来，汪氏一个原地打滚，翻身躲开了，硬生生挤了一点的眼泪出来：“大哥，求求你了，我们真的太惨了，就让我们搭船吧。”
卖票的人还是无动于衷，只是跟伙计挥手，伙计就要把他们一家四口送下去。
“别动，你别动我！”一看撒泼打滚不好使，汪氏也不装了，她爬起来，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如今没钱不能上船，保家底的钱又不能拿出来。
说到底他们就是缺一个人的钱，现如今都活不起了，那就只能……
汪氏缓缓扭头看着身后的田招娣。
田招娣不想被丢下，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抓着汪氏的裤脚哀求：“娘，别扔下我，别扔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