猬虾。
橙呈脑海里闪过那只被头盔哥穿在木棍上的猬虾的影子。
来不及多想，橙呈立即开始摇人，试图叫上两个人一起去营救头盔哥。
可这些人像睡死了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
时间不等人，橙呈无法，干脆顺了把枪，一头钻进林子里，朝响动的方向摸去。
海岛上的夜晚格外黑沉，可视范围不超过两米，四面八方都传来树叶沙沙声，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橙呈握紧手里的枪，仔细辨别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
他身上带着手电筒，但由于虾具有趋光性，在没清楚情况前他不敢轻易使用。
跟着呼救声走了约莫两百米，那道呼救声先是逐渐变大，接着又蔫了下去，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声音也越来越嘶哑。
头盔哥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橙呈确定他和头盔哥的距离正在逐渐拉近，心一横，认准方向跑了起来。
如墨的夜色里，橙呈似一尾红鱼在密林里敏捷地穿行，反应快得像是认识这片林子里的每一根树枝、每一道沟坎。
遇到什么障碍，不等头脑开始思考，身体就已经自动做出反应。
这让橙呈自己也十分惊讶，在他穿来之前，他只是一个天天泡在实验室里的研究生，不至于四体不勤，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身体素质。
难以想象他这十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风中逐渐多了些别的声音，乍一听是树叶摩挲声，可随着和目标间的距离迅速拉近，橙呈清楚分辨出，那不是树叶，而是无数节肢在铺满落叶的林地里划过。
“救……救命啊——”
橙呈隐约看见不远处的一团黑影，头盔哥近在咫尺。
头盔哥也看见了他：“是谁，是人吗？橙呈？温别心？不管是谁快救救我！”
“冷静一点。”橙呈咬牙，长时间的急速越障奔跑让他有些体力不支。
周围地上密密麻麻全是猬虾，少说也有成千上百只，看起来形态都很正常，似乎没有变异，但就他们能够目标明确地将头盔哥绑架这一点，已经说明了问题。
或许它们的异变是智力层面的？
橙呈试图伸手去够头盔哥，但他处在猬虾群的正中心，和橙呈中间隔着两三米，中间全是层层叠叠的猬虾，正面朝橙呈张牙舞爪地示威。
猬虾发不出声音，就那样静默地保持着进攻姿态，一只两只可能没什么震慑力，可当这个数目扩大到成千上百，那种诡异的压迫感就难以忽视了。
“砰——”
橙呈退后两步，朝猬虾堆里试着开了一枪，以枪击点为中心的一小块范围内的猬虾纷纷往后弹跳开来，只留下唯一被击中那一只猬虾在地上垂死挣扎。
下一秒，周遭的猬虾前赴后继地填补了这个空缺。
头盔哥的反应比猬虾更大：“啊！别打到我！橙呈你哪来的枪，你抽到的不是刀吗？”
“对了，我身上还有手榴弹，要不把它们都炸了！”
“啊啊啊它们在敲我头盔，怎么办，能不能把它们弄下去！”
头盔哥的慌乱情绪被那一枪彻底激活了，橙呈这会没空搭理他，因为这群猬虾也被激怒，正成群结队地朝他逼近。
橙呈一面闪避，一面开枪驱逐，可弹药有限，猬虾却似乎无穷无尽，无数虾钳上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银光，远看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预备择人而噬。
身侧出现一条下垂的枝干，橙呈抓住它，三两下爬上树，终于勉强离开猬虾的攻击范围。
“你能动吗？”橙呈扬声问道。
“不、不太行，这些虾把我钳死了，我tm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该死。
橙呈低头看向树下，猬虾们已经将他所在的这棵树围得水泄不通，一层叠着一层，似乎不把他钳下来誓不罢休。
近处的猬虾叠起来的高度不够，别处的猬虾又涌过来支援。
橙呈好像知道这些猬虾选择攻击对象的标准了，只要他多拉点仇恨，那些猬虾就会把他当作首要攻击目标。
“等着，待会你要是能动了，尽量往树边靠。”
“诶诶，你去哪，管管我啊！橙呈，橙哥，橙大爷，别走啊！”头盔哥发出杀猪般的哭嚎，回应他的是在耳畔炸开的两声枪响，彻底把他吓老实了。
橙呈不再管头盔哥，往树的更高处爬去。
这个海岛上的树木普遍不高，但胜在密集，让他可以从一棵树跳到另一个树上。
那些被枪弹波及的虾果然转移了仇恨，纷纷抽身去围攻橙呈。
密密麻麻的虾群里，吓傻了的头盔哥上一秒还在哀怨橙呈的见死不救，下一秒就神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回想起刚才橙呈的交代，头盔哥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一点点朝最近的树根挪动。
他身上还夹着密密麻麻的猬虾，整个人像是团移动的虾巢。
“求求了求求了，我还不想死，还有那么多粉丝在等我，要是能活着回去，橙呈你就是我亲哥，不，我要把你供起来……”
头盔哥带着哭腔碎碎念着，感觉自己身上的阻力越来越小，渐渐地他能抬起手，抓着身上的猬虾往下扯，终于移到树下。
可树下黑漆漆的，看不见橙呈的踪影。
头盔哥心里一咯噔，转念又安慰自己，不会的，橙呈都追到这里来了，不会抛下他的。
但话又说回来，能打扮成那个非主流样子的，也未必靠谱。
头盔哥决定不能干等着，得做点什么，他记得自己随身带了手电。
于是就在乍起的亮光中，橙呈如天神般降临，被突如其来的手电直射刺激得眯起了眼，伸出的手也顿住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风中传来一声幽幽哭泣，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了人与虾的神经。
猬虾群突然狂暴，而两人面面相觑动弹不得，转眼便被潮水般涨起的虾群淹没。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头盔哥认出了橙呈的最后一个口型。
——靠。
黑暗中传来阵阵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风里裹着咸腥水汽，昏沉中橙呈仿佛回到儿时住在渔村的那些日子。
橙呈家里做海产生意，为了挑到最好最新鲜的货源，父母时常会走访各个渔村，跟着当地渔民一起下海。
那时候橙呈还小，父母觉得带着他不安全，就把他放在相熟的渔民家里，小橙呈就坐在窗边，一边听着海浪声一边做作业。
记忆里，他只跟着父母下过一次海，后来就去城里念书，再也没有跟父母去过渔村。
橙呈是被一道银白色的光晃醒的。
他睁开眼的那一瞬还有些恍惚，直到一个人走进视野，在他面前蹲下。
来人披着月光纱，银白色的长发自近乎妖孽般俊美的脸庞边垂下，有着丝绸般的质感，又无端让人想起月光下银白的波光。
海妖？传说中美貌但吃人的塞壬？
神话故事里塞壬靠声音让人类丧失神智，刚才的诡异哭声该不会就是他发出的吧？
这样想着，橙呈下意识避开了疑似“海妖”伸过来的手。
那只手纤长而白皙，是一种世间罕有的白，白到指尖近乎透明，好像能透过月光。
“海妖”被拒绝的手在半空中滞了一瞬，而后自然地收了回去，似乎他本意只是想接一捧月光。
“你醒了。”“海妖”清冷磁性的声音里似有波浪在涌动。
橙呈莫名觉得有一丝耳熟。
或许是感受到橙呈的警惕，“海妖”并没有再试图接近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安静地注视着他。
橙呈观察了两分钟，发现对方确实没有攻击意图，而自己的活动也没有受到限制，手枪和刀也都在身上，稍稍放松了些，移开目光打量四周。
“海妖”的长相确实极具吸引力，他怕再看下去，会不自觉受到“海妖”美貌的蛊惑，又或许这才是对方的攻击手段。
周围是一片礁石滩，不远处便是平静而辽阔的大海，海面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看起来和十年前正常的大海没什么两样。
刚才那无数只狂暴的猬虾都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头盔哥。
“你在找他吗？”“海妖”突然出声，指向橙呈身后。
橙呈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后靠着的不是冷硬的礁石，而是垫着什么东西。
橙呈起身回头，看见被当成肉垫、昏迷不醒的头盔哥，他刚刚倚靠的位置还被细心地搭了件运动外套隔开，好像头盔哥是什么脏东西。
橙呈回头盯着“海妖”，突然一点都不怕他了，甚至心情有些复杂。
“是你救了我们？”
“嗯。”
“海妖”在橙呈难以言喻的目光中拎起外套，看着橙呈犹豫了下，还是递了过去：“风大，给你穿。”
橙呈：“……谢谢，不用了。”
道了谢，橙呈不再停留，扛起头盔哥就往林子里走，没走两步，忽然转过头，看向自动跟上来的“海妖”，确认道：“你是人吗？”
“海妖”愣了下，随后用力点头：“是的，我是人。”
橙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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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猬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