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说了接受太子和亲,告诉他们要按楚国婚嫁习俗,也派了不少人来一起筹备和亲事宜,但楚澜从未出现过。
薛白说:“这样才对,他就是要在一开始就表现出对你不重视,就跟娶一个无关紧要的妾一样,这也是一种羞辱。”
虞漪:“那我再给他机会更狠地羞辱我。”
楚国的嫁衣上要绣牡丹,而虞国嫁衣上绣的是凤凰,绣娘绣牡丹自然不如楚国的绣娘,嫁衣是楚国的绣娘绣的,一簇簇的牡丹在嫁衣上次第盛开,花了十几个绣娘十天的时间才绣好,但太子虞漪依然不满意,拿起剪刀就把嫁衣剪了。
怎么设计他都不满意,一次次地剪坏嫁衣。
其他人都拿他没办法,一层层地这终于请到楚澜这里了。
楚澜来虞国东宫时,地上全是红衣,寝室里,东宫的下人和楚国的绣娘们正在帮虞漪试新的嫁衣。
楚澜曾听宫里的人说过,楚国的嫁衣是为皇室和贵族之女设计的,普通人家的女儿很难驾驭这满身牡丹的富贵,只会显得庸俗。
他在皇室和贵族中也见过不少女子穿牡丹嫁衣,说实话,即便是她们也少有能把牡丹嫁衣穿得很好看的。
穿牡丹嫁衣最好看的是虞国人。
虞国皇室中人。
虞国皇室本就以红为尊,世世代代,红色仿佛已经长在他们的容颜里。
他们血统最尊贵的太子,天生好像就是为穿红色为生的,再红的嫁衣都不及他的唇红,再富贵艳丽的牡丹都被无法跟他那双傲慢美丽的眼睛争艳,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只能成为他美貌的养分。
他像是长在牡丹花堆里牡丹花神,皇室里的富贵花,将美丽与富贵开到奢靡。
虞漪是在听到小机器人提示任务进度又涨了0.4%时,才知道楚澜来了。
他就站在屏风斜后方,正看着他。
注意到他回头看过来,立即移开视线,走到屏风后的椅子上坐下,手里拿着茶杯,没有质问,好像也不是来跟他算账的,不带情绪地问:“这件嫁衣满意了吗?”
虞漪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他还站在屏风另一边说:“不满意。”
楚澜:“为什么不满意?”
虞漪:“为什么要满意?难道楚皇子满意?觉得我穿好看?”
楚澜开始低头喝茶,不回答虞漪的话。
“这件嫁衣也行吧。”虞漪不介意他不说话,站在铜镜前转身看,“但是我当然要穿天底下最美的嫁衣,它离最美的嫁衣还有点距离。”
不用向那边看,楚澜就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神情。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这一个太子和亲不觉得羞耻,还高高在上地说他要天下最美的嫁衣。
“而且,嫁衣这里不舒服。”
终于在这位太子高高在上的废话里听到实际问题,楚澜抬头向屏风看去,屏风里透出那边人的身影,他的手正放在后颈上,把后领向下拉了一下。
几乎就在当时,楚澜就闻到了那股虞漪身上独有的媚毒的香气。
“她们都不知道,这里磨得我很疼。”抱怨的声音从屏风那里传来。
屏风纤薄的蚕丝只能透出人影,看不清具体的细节,就是只能看到人影身形时,每一个动作都会被凸显,楚澜看到屏风中的人转头,似乎想看自己后颈。
可是他看不到,他只能抱怨:“一定磨出血了。” 骗子。
就算是和亲,楚国的绣娘们不会像对待楚国皇室贵女的嫁衣那么用心,但至少用的嫁衣的布料也一定是柔软顺滑的绸丝,从刚才楚澜看到的光泽就能看出来。
他后颈的凸起是柔软敏感,可这样柔软顺滑的绸缎怎么可能磨出血。
楚澜一眼看穿他的骗局,如此拙劣的骗局,就像他看穿前面城池中虞国官员带一群女子跟他谈判的目的一样。
“没想到,虞国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画出商贸之路的太子,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他毫不掩饰嘲讽地说。
“哪个地步?”虞漪问:“嫁给你这个地步?”
楚澜没被他带偏,“说这种拙劣谎言的地步。”
虞漪忽然打破模糊的距离,带着一阵毒香从屏风另一边走过来,“楚皇子既然如何肯定地说我在撒谎,那你敢跟我打个赌吗?如果我的后颈真的破了,你今晚就留在东宫,如果后颈没有被磨破,我再也不提任何要求,乖乖听话嫁过去。”
楚澜微微皱了下眉,他一直知道虞漪心机重,原本他很笃定虞漪在撒谎,虞漪要打赌了,他又开始迟疑了。
嫁衣真的把他的后颈磨破了吗?
那里那么容易磨破吗?
他不动声色地闻了一下,没闻到血腥气,虞漪离他很近,经历过一个个战场后,他对血腥气很敏感,如果虞漪后颈真被磨破了,他应该能闻到。
还是虞漪故意这么说,又在戏耍他?
“刚才嘲讽我那么用力,现在又不敢赌了?”
“赌。”
虞漪笑着说:“楚皇子要不要过来揭开看你有没有赢?”
楚澜坐在那里没动,一只手拿着茶杯盖轻轻在茶杯上蹭。虞漪才发现,楚澜这双手和之前很不一样了,手背上有一道蔓延大手掌的伤疤,上面是战场的风霜和血腥。
他不再是像一只狗一样会主动走向虞漪的质子了。
虞漪自己走过去,他一边向楚澜走,一边解开嫁衣的外袍,本就拖地的红色牡丹嫁衣在他身后铺展,如一条牡丹花路。
在虞漪的脚走到楚澜的脚边时,领口正好落在脚后跟。
虞漪直接在楚澜面前转身,让他看究竟是谁赢了。
楚澜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即抬头看,他握着茶杯好一会儿,把茶杯放下后,才抬头看。
一晃眼间,虞漪后颈好像真的被磨破了,血红的光扫过眼眸。
稍清楚点,是红色的血丝。
视线真正落在上面,才发现那不是血丝。
在雪白的后颈上,一个泛红透明的凸起在翕动,楚澜一直因为这个凸起会动,像是虞漪某些时刻眼泪的开关,而觉得这个不是虞漪身体的一个部分,更像是一个隐秘特殊的器官。
这个隐秘的掌管着虞漪眼泪和感受的器官旁,仿佛被盖章般纹了一个红色名字。
楚澜。
红色的细细的刺下的字,像是细小的血管一样,随着后颈那个凸起的翕动而微微动,楚澜感觉自己的血管也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