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3章 经济上行但总有人在下坠

作者:养猪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987年9月,东京某酒店套房的窗帘被夜风吹起,窗外新宿的霓虹灯像宝石的火彩流淌在雨珠未干的玻璃上。


    你的手指绕到背后,金属搭扣弹开的瞬间,两团女人的重量终于挣脱束缚。


    真丝胸罩从扶手椅滑落,在地毯上摊开的样子让你想起泉奈在澳洲北部用长弓射杀的那只鸟。


    那天达尔文的空气粘稠湿热得能拧出汗来,泉奈的复合弓弦上都好像过了一道水。他本来只是瞄准着二十米外的靶,一只大鸟却正好挡在他和靶中间。当泉奈的箭矢射穿它颈椎时,半米高的躯体居然先向上扑腾了半米,铁灰色的羽毛在空中展开,像一座小型瀑布,随后瀑布坍塌,发出闷响,翅膀坠地扑散的灰以尸体为圆心像外扩散。


    你对非哺乳动物没有同理心,但仍然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做。


    ‘这种鸟的羽毛,土著人用来做求偶头饰。’


    他试图向皱着眉的你解释,他临时起意猎杀这只鸟的意图。


    ‘要不要也给你做一顶?’


    他好像很得意,站在鸟类尸体旁边的他戴着墨镜,风吹着他的刘海让他的张扬如同空气中弥漫的血气一起扑向你。


    ‘拿着给你自己当箭矢吧。’你厌恶的说,‘跟原始人一样。’


    泉奈摊开手,无辜状。其实是在展示他的服饰——你和他都穿着游客必备装,当地原始人的服饰。


    “需要帮忙吗?”止水的声音从浴室飘出来,带着牙膏的薄荷味。


    “早解开了。”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在同一个酒店过夜——准确说是同一间套房,连床头那幅葛饰北斋的色情画都已经看得眼睛起茧,你真欣赏不来,觉得如果不是葛饰北斋画的,人们绝对不会将之奉为艺术,更不会卖上天价,以至于出现在豪华套房的墙上。


    止水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凹陷处。这位早稻田法学系的高材生弯腰蹲地,捡起羊毛地毯上的够他交一个学期学费的胸罩,露出他半截被浴袍挡住的脖子。


    “上次说想学解这个的……”


    “磨叽死了。”你伸手捏他脸颊,年轻人特有的胶原蛋白在指腹下微微弹动。


    你顺势把他压进鹅绒被里,洗发水的柑橘香混着酒店香氛,好像某种的鸡尾酒。


    在抱的时候你又发散了。


    瞳孔对焦在扶手椅的胸罩上。


    此物被发明的一百多年里,女性选举权普及了,同工同酬立法了,可那些蕾丝和钢圈依然像文明社会的安全阀,好像遏制社会不安的躁动就必须要束缚住女人们的胸——毕竟那里有着女人们跳动的心脏。


    上半年银座的百货大楼新开胸罩专区时,你带止水去逛过。他瞄了一眼假人模特的真空装扮红了耳尖,而你最终买了三件新款——毕竟在董事会上,不穿内衣的后果只有男人们会统一盯向你静止的胸而不是你一张一合的嘴。


    而且肯定会被他们那对兄弟烦死。


    止水熟睡的脸陷在羽毛枕里,嘴角自然上扬的弧度让他看起来得到糖舍不得吃、于是握着睡的孩子。


    同款的枕头家里有一个,这个枕头是他坚持要买的,准确说是用你附属卡刷的——酒店特供系列,据说填充物是西伯利亚天鹅初冬的绒羽,天鹅都不是人工饲养的,纯野生,好像这个时代越和‘人’沾不上关系的东西就越贵。


    商品的使用体感和价格的关系类似于坐标轴上的函数,想要往右增加一点体感,就要在纵坐标上拉高到一个史无前例的点。


    最后形成一个上翘的弧线,尽头在哪里?


    经济学上将边际效用递减。就像这个价值普通人家一年开销的枕头,睡眠质量绝不会比便利店卖的化纤枕好上三百倍。


    但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年代,人们愿意为那1%的差异支付10000%的溢价。


    你的手指滑到止水颈动脉处,感受到平稳的搏动。这个男孩对你的情感程度,是否也遵循着同样的曲线?为了让你再多给予他一点投注,他付出了较你百倍的成本。


    上翘的弧线被人工干预往下压。


    你伸出两指把止水睡着时嘴角自然流露的笑意往下轻拽,那张乖巧的脸顿时沾了点凶相。


    u变成n。


    这样显得他很凶。不过他睁眼时倒从未对你展现过他的攻击性。


    你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他在一起的。


    你恐惧会对你造成伤害的男人。


    但你又需要男人。


    那一个听话的男孩就成了很好的选择。


    虽然这是经济上行的时代,但是止水好像被抛弃了,他在下坠,你接住了他。他处于吊桥效应又或者是他所说的那样真的爱你。


    你无所谓,只要他和你在一起,出于什么原因都行。


    他本人倒是有点扭捏,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也许是因为你给的安全感还不够,不过再多你也没有了。你没办法毫无保留的全部交给一个小男孩。


    于是你选择了分摊风险。


    如果拉开床头柜抽屉,就能看见里头躺着鳄鱼皮名片夹,掀开第三层隔页,三张烫金但个人风格迥异的名片在月光下能让人琢磨半小时。


    宇智波斑的联络方式下印着‘不动产金融株式会社’,那栋装修风格与现代主流不符的大厦就坐落在千代田。你不出意外一周要去那五次。


    宇智波泉奈和他哥哥风格不一样,他字体颜色要收敛的多,都是表相。他有多善于伪装你是知晓的,而他本人正对在你面前暴露真实想法的举动乐此不疲。


    宇智波带土的头衔是他自己个人工作室主理人,别人拿他来干嘛你不知道,大部分的时候你只会使唤他跑腿。


    但第四层只放了一张。


    这张也是最后一张,独获豪华大单间的殊荣。


    属于宇智波止水的‘名片’,是他自己手裁手写的。他还是个孩子,看到别人都有名片,印有每个男人名字的名片都能像回家一样塞进你的名片夹里,妒忌就是这么容易诞生的情绪。这张A4纸的厚度和其他名片没法比,但你也因此要把这张纸好好保护起来。他和其他具备攻击性的男人们不一样,他是你要保护的对象。


    经济学教授们总爱讲‘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你奉为真理。


    投资本就倾向于四散风险。


    你在感情上的投资和资金上的投资一样。


    稀巴烂。


    你都投在了一个姓氏上,但确实是四个篮子。


    没人说过当所有篮子都印着相同姓氏时该怎么办。


    去年在银座剧场看的脱口秀里,有个段子说全日本姓宇智波的金融从业者能组成一支证券。


    当时斑坐在包厢阴影里冷笑,他的存在让你好像身处巴黎歌剧院二层五号包厢。你有点怕他,泉奈很好的中和了氛围。带土当时恰好打来电话质问你爽约的原因——


    止水在睡梦中翻身,手臂无意识地环住你的腰。他的体温比带土低,比泉奈高,恰好处在让人安心的区间。


    几个月前早稻田放榜的那天,你带他去六本木消费,他对着玻璃柜里的对戒摇头,最后选了一个包——‘准备司法考试的话拿他装东西很方便’。那一刻你竟有些失落,晚上甚至偷偷落泪,仿佛看见一只精心饲养的鸟突然开始啄咬笼门,而不久后他就将离开你的庇护飞往你掌控不到的地方。


    从一开始就是了,你明明让他报考的东大,他却考去了早稻田。甚至连专业都没有听你意愿的金融,而是法学。


    放榜那天你如同被开业礼花震了个脑震荡。


    ‘对不起,前辈。’止水把你的手贴在他的脸上,他希望你能通过扇他巴掌的方式把你的情绪发泄出来,‘原谅我吧,我真的想学法。’


    你理所当然的打了他,你本来已经规划好他未来的人生轨迹,每一步都是踩在你的影子后面,直到他毕业,你会等他,跟他一起移民,去新的国家,新的城市,逃离这浮夸的一切,泡沫就要来了,你有预兆,你要带着他逃跑。


    他没有听你的话。


    你一度想狠心丢掉他。


    不过也能只能狠心到再也没去过你给他租的家。


    窗外传来直升机轰鸣,可能是警视厅的巡逻队,也可能是某个暴发户的私人飞机。新闻播报说土地价格同比上涨25.8%,你的投资组合收益率是29.2%,只跑赢了一点点。


    可当止水在今天下午带着委屈打来电话,说奖学金因为被人举报说他人品有愧而取消时,这些数字带来的焦虑变得像廉价寿司店摆着的塑料样品一样虚假。


    你转而投向真实的痛苦。


    “前辈……”止水突然呢喃着收紧手臂,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你凝视他锁骨下方那颗小痣,想起带土在旁边位置有块烧伤疤痕,而泉奈极其张扬的在胸上纹了你和他罗马音的缩写。三个宇智波的印记以不同形式刻在皮肤上,像三种不同版本的风险提示书。


    晨光爬上窗台时,你轻轻抽出被压麻的手臂。梳妆台上放着你没敢给斑签字的股权转让书,旁边是止水昨晚写的复习笔记,本来在书桌,但他看到是合同——与他专业相关,他就看了两眼,然后把本要装进书包里的笔记本放在你文件的旁边。


    不够和谐,但是你们两的东西出现在了一个画面。


    止水在睡梦中皱眉,你俯身吻他发顶。


    三种气味在记忆里交织,构成奇特的嗅觉。


    当你把腿伸进丝袜时,床头电话突然震动。是斑的办公号码,这个时间打来通常意味着他对你下达了新的工作安排。


    “信托的人一个小时后到。”斑的声音像冰镇过的威士忌,“穿那件黑色套装。”


    你盯着镜中自己后肩上的吻痕,回到花洒下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


    在这个沸腾的时代,每个人都是经济学课本上的理性人,除了那些在泡沫里还妄想抓住另一具温暖身体的白痴。


    明明是经济上行,却还有人在下坠。


    再次感谢‘木子十七’提供的经济泡沫IF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经济上行但总有人在下坠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