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淮芷刚回神便踉跄倒地。
"小废草，发什么呆呢？"一道骄横的少女嗓音劈头砸来。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她眯起眼睛，反手便是一掌。昔日她的灵力冠绝三界，这一击本该叫对方非死即残。
凌厉掌风呼啸而过，直逼对方面门。
少女的发丝轻轻拂动。
"你抽什么风？"少女漫不经心地捋着被吹乱的鬓发，眼神像在看疯子，"活腻了？"
白淮芷缓缓收手，心头涌起异样。她那足以搅动灵海、颠覆天地的浑厚灵力去哪了？更诡异的是——她明明该和凌屿仙君同归于尽，魂飞魄散才对。
"把这些都给我拿走！"刻薄的呵斥打断思绪。
仙侍们鱼贯而入，转眼将案上果盘扫荡一空。
白淮芷终于想起，会叫她"小废草"还总抢她仙果的，除了五千年前半仙庭的颜沫还能有谁？环顾四周，沐辰居的陈设印证了猜测。
这里确实是她昔日的居所。
指尖掐进掌心，疼痛真实得可怕。
她竟真的回到了五千年前。
那些人离开后，白淮芷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先前的震惊让她一时麻木，此刻知觉回笼，剧痛便如潮水般涌来。
她这具身子实在孱弱，只是被人推搡一下，胸口便闷痛难忍，而摔在地上的尾椎骨更像是裂开了一般。
她疼得倒吸冷气，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边扶着光滑的木桌，小心翼翼地挪到椅子旁坐下。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院中的草地——果然，那里正滚着五只毛茸茸的小团子。
这些从仙果园生出灵识的小生灵灵力微弱，难以自保，她便特意在院里搭了间木窝，供它们遮风避雨。
只可惜后来……
"小草，你还好吗？"一道清润如玉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淮芷浑身一震，转头看向落在桌上的小鸟，心头蓦地一暖："火火？"
"对不起，我现在太弱了，帮不了你。"小鸟耷拉着脑袋，声音里满是沮丧。
白淮芷闻言，不由莞尔。
前世火火也总这样说，可她从未当真，一只差点被雨水淹死的小鸟，能帮上什么忙？
直到后来，九天玄女乔子裳血洗她的院子，火火在千钧一发之际化作凤凰，拼尽全身灵力挡在她面前时，她才明白，原来火火从未骗她。
只是，涅槃中的凤凰终究敌不过全盛时期的九天玄女。
最终，火火和那些小团子们，全都死在了那场屠杀里。
她虽记得前世所有功法招式，但空有技巧而无灵力支撑，终究只是花拳绣腿。
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提升修为。
作为菩提树下化形的一株灵草，她被天帝指派掌管半仙庭的仙果园，每逢天庭盛宴，皆由她负责呈献仙果。
记忆如潮水翻涌……眼下这场宴会，正是为庆贺凌屿仙君诛灭邪神而设。
掐指一算，乔子裳上门寻衅当在百年之后。
这一百年，她必须突破上仙之境，方有与之一战之力。
白淮芷眼底锋芒毕露，五指缓缓收拢。
这一世，她定要踏碎凌霄，护住所有珍视之人！
"小草，你还发什么呆？今晚就要交差了，还不快去摘果子！"火火扑棱着翅膀，一脸焦急地望着她。
这傻丫头生得灵秀，心肠又软，平日里受了欺负总是一笑而过，此刻却不知在发什么愣，看得他忧心不已。
"啊！"白淮芷如梦初醒，连忙起身往仙果园深处跑去，"这就去！这就去！"
她辛苦采摘三日的仙果全被人抢走，如今只剩半日时间，怎么可能完成任务？上一世就因这事被罚了一个月俸禄，连累团子们跟着她一起挨饿。
在果园忙碌半日后，白淮芷踏着月色回到沐辰居，正遇上前来取果盘的上仙齐清越。
看着桌上仅有的半盘仙果，齐清越眉头紧锁："三日前就交代的任务，怎么才摘了这么点？"
白淮芷坦然答道："被人抢走了。"
齐清越闻言一怔，随即摇头轻叹："半仙庭的事，我们不便插手。这些果子暂且先收下吧。"
白淮芷默然颔首。她深知半仙庭向来鱼龙混杂，上仙们从不过问其中纷争。正因如此，她受过诸多欺辱却从未向上禀报。
所谓半仙，终究是未成正果。修仙之路劫难重重，谁又能说这些磨难不是命中注定的考验？除了完成菩提树交代的任务，上仙们不得随意干预三界俗务。
"齐上仙，"她忽然上前几步，捧出一盘晶莹剔透的莲雾，"这盘果子，烦请放在凌屿仙君的席上。"
盘中莲雾饱满圆润，红艳欲滴，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齐清越虽有些诧异，还是点头应下。想来这小仙草也是为庆贺凌屿仙君诛灭邪神之喜，倒是有心了。
送走齐清越后，白淮芷细心喂饱了火火和草地上的团子们，这才回到木屋歇息。她心中已有计较，在这半仙庭中，要快速提升灵力，练武场才是最佳去处。
第二日熹光未露，白淮芷便早早起来，给院子里的团子们喂食添水，接着捧起灵石罐，径直奔向位处半仙庭中央的练武场。
练武场在半仙庭向来冷清，此刻校场上更是人影稀疏。
半仙庭在三界中是个特殊的存在。虽与上仙庭仅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上仙多是凡间苦修渡劫而成，能从半仙庭晋位上仙者，千年来屈指可数。
这里的半仙大致分三类：有走邪门歪道强提修为的，有修为高深却心术不正的，还有侥幸得仙缘却怠于修炼的。
最后一类最为稀少，而白淮芷正是其中之一。在这弱肉强食的半仙庭，她她自然成了任人欺凌的受气包。
因此当她踏入校场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了过来。
"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废灵草吗？"
"活腻了不成？练武场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可是会送命的。"
窃窃私语如毒蛇吐信般在场上蔓延。
几人的闲言碎语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转移了话题。
"快看！大牛来了！听说他今天要冲击第四阶仙域！"
"总算有好戏看了。"
白淮芷也不由望向那位传说中的大牛，前世虽久闻其名，却未曾谋面，此刻难免生出几分好奇。
只见来人身材魁梧，一身虬结的肌肉几乎要将那件破旧布衫撑裂，浓眉大眼的面容带着憨厚的笑容。
她之所以对这位大牛感兴趣，倒不是因为什么丰功伟绩，而是他成仙的经历实在离奇。
说来大牛与她境遇相似，都是机缘巧合下得了仙缘。
但他的真身来历却常惹人非议，虽名唤大牛，实则并非牛精。
此事要从真卫童子说起。某日他牵着大黄牛在清梦河畔散步，见星河倒映，水波粼粼，一时兴起吹奏玉笛。
曲终回神，却见自家黄牛正对河撅着屁股，只听"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要知道这清梦河可是连接上仙庭与半仙庭的神器！
真卫童子脑中方才的风花雪月顿时碎了个干净。
这清梦河是一位神明的法器，如今自己的牛在人家法器上拉了坨大的，真是大罪过！
真卫童子连忙将大黄牛拉走，逃离案发现场。
而这坨幸也不幸的牛粪便被留在了清梦河，也就是现在的大牛。
他，不，是它竟在神器滋养下修成了人形！
半仙们多少都有些修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原身，于是大牛便成了半仙庭最大的笑话，可大牛这人却不如何伤心，在半仙庭一直勤勤恳恳地修炼，无论受到多少白眼和冷嘲热讽，依旧风雨无阻。
日复一日的苦修终见成效，大牛的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半仙庭里能看破他真身的已寥寥无几，久而久之，众人反倒对他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
练武场分灵域、仙域、神域三境，每境又设五阶。来此修炼者多在灵域初阶徘徊，能触及仙域的对决在半仙庭实属罕见。
大牛一到场，消息便如风般传开。不少半仙闻讯赶来，都想一睹仙域比试的风采，转眼间便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
白淮芷收回视线，走向其中一个灵台，她将灵石罐倒转，晶莹的灵石哗啦啦倾泻而下，尽数被灵台吞噬。
忽然后肩被人重重一拍，她惊得浑身一颤。转身望去，只见大牛正憨笑着看她。
"小草，你也来啦！"
这称呼在半仙庭已算得上友善，甚至带着几分亲昵，白淮芷不由对他笑了笑。
大牛认识她并不奇怪，毕竟他是半仙庭最大的笑话，而她则是公认的第二大笑话。
如今两个"笑话"凑在一处，围观的众人顿觉新奇，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大牛又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憨实的力道险些将她早饭震出来，声如洪钟地喊道："加油！我看好你！"
白淮芷勉强扯出笑容，悄悄指了指旁边的灵台。大牛会意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向另一座灵台，从破布衫里掏出一颗光华流转的夜明珠置于台上。
两人面前同时浮现两道光门。
大牛毫不犹豫，目光坚定地迈向其中一扇。
他准备充分，今日誓要突破第四阶仙域！
踏入光门后，四周升起方形结界。大牛双手在胸前虚握，两柄巨斧应声而现。
他紧握斧柄，抬头望向传闻中凶险异常的雷冥兽——
却对上了一只毛茸茸的糯米兔。
大牛一时怔住，第四阶仙域的妖兽不该是雷冥兽吗？怎么和第一阶灵域的糯米兔一模一样？莫非是幻化外形，暗藏杀机？
他丝毫不敢大意，全神贯注盯着糯米兔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团白影突然扑来！大牛当即一记横劈——
"噗"的一声，糯米兔应声断成两截，结界随之消散。
手持双斧的大牛牛呆立原地，莫非自己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
直到听见围观人群的哄笑，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愧是半仙庭两大笑话，居然连试炼之门都能进错！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