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很快被制服。
钟禺在城墙之上,朝林焉和拱手,忠心而佩服,语气坚定道:
“公主施恩救臣民,臣助公主夺龙位!”
林焉和座下的骏马打了个旋,她眼神一抬,笑容依旧如以往那般豪放不羁:
“别叫我安宁公主,叫我明嫣王。”
周围的百姓顿时都懂了,安宁公主宣布自立为王——城主大人,这是要带他们反了啊!
十日前。
宣源城莫名受到牵连,中央已经派人带兵过来。
兵权与政权分开,新来的兵在城中作威作福,百姓苦不堪言。
“你不如去投奔明嫣王。投奔明嫣王,你还有成王败寇的机会,回京城就是死路一条。”梁生忆刚回宣源城,进入城主府劝说道。
“凝天城一旦失手,宣源城就是重要基地。你与林家交好,定会倾力相助的吧。”梁生忆语气中带着肯定。
但钟禺自己都不敢肯定。
梁生忆:“你开了西边城门,他们参加科举,就一定能出人头地吗?”
梁生忆手撑在桌上,俯身凑近钟禺,逼她直视自己:“你知道的,寒门弟子如草芥,达官显贵不丹心。”
钟禺避开她灼灼的视线,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开口道:“那只是因为……我是女子。”
梁生忆皱眉,压低声音,语气却激昂:“那你想要天泉国所有的女子继续这样吗?”
“一类人的公平不是公平,你真正的无涯之志是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梁生忆如此说到。
如果她投靠林家军,宣源城的百姓会遭遇什么?
梁生忆离开后,在钟禺被囚禁的日子,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她真的带着宣源城反了,天泉与林家双方势力对立,宣源城的莘莘学子多年的寒窗苦读会功归一溃,他们科举梦必将化为泡影;白家在天泉的商队估计也会受到牵连。
此举一出,岂不是置林家在京中的族人安危不顾?
况且林家军外有南皋在犯,内有天泉国兵,如何能保全?
钟禺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却仍旧思绪万千,难以抉择。
身为一城之主,如今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要背负的东西也太多,万万不可草率决定。
或者,若是当初她没有进京赶考,没有高中状元,这一切会不会就与她无关了?
她还是师母最聪慧的徒儿,天天沐浴着师母夸赞,读读诗书,只求明智,不求笃行,是否也是一种幸福?
但是,阮尘音终究是要来宣源城的吧。
就算不会像如今这般阴差阳错,她们终究在这里相遇。
若是阮尘音执意要来,她也不会让阮尘音一人孤身前来。
若真是那样,或许她与阮尘音,就只是宣源城中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的蜉蝣,力难撼大树,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如此想来,目前的情况也不算太遭。
至少她还有能力,能够搏上一搏。
钟禺的心中渐渐有了打算。
而梁生忆设法将“皇帝趁林家在京中无兵、用欲加之罪将林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进来,则是让钟禺彻底下定了决心。
皇帝昏庸残暴,一心只除异己、不任贤才。
竟然还纵容太子串通外敌,任由其心腹带兵驻守宣源城,计划将远在边疆出征的林家军一网打尽。
如此阴险毒辣,可谓是卑鄙无耻、无德无能,不配为一国之君!
钟禺想起她初来宣源城,与梁生忆相认不久时,她与梁生忆在城墙上的一次谈话:
梁生忆问她:“若把一生分为三卷,你会如何命名?”
钟禺想了想,不紧不慢道:“她无涯,复西归,不尽天。”
梁生忆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原来你还没有放弃。”
钟禺笑了笑,没有作声。
梁生忆又问:“你如今正在哪个阶段?”
钟禺叹了口气,看向城楼下的风景、远方的夕阳。
落日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像是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
只听钟禺慢悠悠道:“我欲有心报家国,奈何四海皆混浊。不见当年无涯志,无望窥得不尽天。”
梁生忆抓住了漏洞,调侃道:“所以,钟大人还是勤思图京复西归?”
她当时是如何回答的呢?
钟禺记得,自己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权当默认。
如今,她算是彻底断了“复西归”的念头。
钟禺想像得到林香赋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反叛。
但她没想到,前来宣源城的人会是林焉和。
看到她安然无恙,钟禺心中一块巨石总算落地。
安宁公主兵踞一方,自立为王。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出路,亦是她最好的选择。
钟禺站在城墙上,看着宋熠宋灼押送过来的孙剑。
孙剑挣扎着被按在地上跪下,钟禺“噌”地一声,拔出身边陆筝的佩剑。
“夺权的路,必定是要死人的。”
她想起林焉和曾经跟她说过的话,鼓起勇气,准备一剑刺入。
却没想到,一支飞矢先她一步,准确地插入孙剑的脖子。
钟禺拿着剑向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却看见林焉和给了她一个宽慰的微笑。
钟禺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指着地上呜咽着倒下的孙剑,振声道:“今贼人已除,宣源城地灵得以平息。昔日蛮蛊族后裔与我钟无涯,愿共同效力明嫣王。若有意愿出城者,西门开到明日午时三刻,只出不进,时辰一过,再无天泉宣源城!”
另一边,梁生忆正在跟荆雪汝谈判:
梁生忆抱着手说:“但是你得派个人再跟我一起去。像我这样有才华的人,皇帝必定会给我赐婚,让我成为谁的附属品。我不想成为谁的附属品,所以在那之前,我得先找一个我的附属品,以绝后患。”
解捷平立马积极举手道:“我愿意当这个附属品!”
梁生忆扭头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而后回过头说:“我不愿意。”
解捷平嘴巴又撇了下来。
梁生忆声音里带着不确定,但又有几分莫名的期待:“去了京城,你还会像当初在密林里一样,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奋不顾身地来救我吗?”
解捷平不假思索道:“当然!”
梁生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又不理解:“为什么,就因为我们身体里的蛊虫吗?”
解捷平嘴角耷拉下来,哀怨地看着梁生忆:“当然不是……”
梁生忆还是不理解:“难道就因为那虚无缥缈的情之一字吗?”
解捷平奋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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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生忆:……
梁生忆来到城主府门口守株待兔。
见钟禺的马车到了,她迎上去:“明日午时,可否与我在西边城楼一叙?”
钟禺微笑同意:“梁医师开口,我自然是要答应的。”
第二天午时,钟禺如期赴约。
那日夕阳,今日朝阳。
钟禺想起那日在城楼聊天时,她反问梁生忆:“你呢?若把一生分为三卷,你会如何命名?”
梁生忆勾唇一笑,不假思索地答到:“行路难,放歌行,忆平生。”
钟禺又问:“你如今正在哪个阶段?”
梁生忆叹了口气,摇摇头回答道:“行路难。”
如今的梁生忆,又是在哪个阶段呢?
钟禺听梁生忆说了梁家村被皇帝送给药王谷谷主赵康成炼制药人的事后,眉间流露出不忍之色。
“但他们毕竟帮了你这么多年……”
梁生忆:“钟禺,我不是你。我做不了圣人。我心胸狭隘,我睚眦必报,我做不到大度地原谅曾经想害我于死地的人。”
像钟禺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在单纯无害的环境里长大的,因此心中有纯粹的理想,几番打击才有变化。
而药王谷这样阴暗、勾心斗角的地方,与钟禺的师门毫不相同。
一开始的梁生忆想:“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真相!”
到如今,梁生忆说:“我想要害人者偿命,我要昏聩者倾覆,我要冤死者昭雪。”
每夜梦中,她不敢睁眼直视。
因为那些眼睛和张张合合的嘴,在诉说着冤屈。
她知道,自己一出宫,“医家圣手”的名号就传遍天下,其中必然少不了朝廷的助推。
其中传她的血“可解百毒”的人,也是朝廷中人。
既然人人都想饮她的血、吃她的肉,那她不如去最显眼的地方,成为让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钟禺:“你下一步什么打算?”
梁生忆:“我本来的打算是回去给狗皇帝下毒。”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有什么是比被自己的亲生骨肉杀死更痛心的呢?”
梁生忆想到这里,嘴角情不自禁地溢出笑容。
钟禺:“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梁生忆:“进京赶考啊!”
钟禺提醒道:“可是只剩三个月了。”
梁生忆信心满满:“可是我是奇才,懂不懂奇才的含金量啊!”
陆筝在一旁出声道:“呵呵,不会武功的奇才。”
梁生忆反驳:“文学奇才,又不是武学奇才!”
钟禺说:“皇帝之前大病一场,如今整日寻欢作乐,估计也没多久好活了。”
梁生忆:“不止。不止他一人。”
梁生忆说“不止”的时候,钟禺感觉她恨得喉咙里都有一股血腥味。
狼烟四起,烽火战乱。
探子来报,天泉已经重新派兵前来。
梁生忆面向前方,钟禺永远记得她那时的眼神。
风吹扬起梁生忆的头发,飘扬在日光中,自由而美好,钟禺恍惚觉得她不属于这里。
梁生忆转头,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近在咫尺的目光直视她的眼睛。
午时二刻,她听到梁生忆说:
——“你去走你的不尽天,我来替你复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