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要及时表，销要及时报。”——郝璃《狐言狐语》
有些人在尴尬的情况下会不自觉地找话题。
比如郝璃忽然问起了阿燕的大名。
“总听道长阿燕阿燕的唤你，还不知燕是你的姓，还是你的名？”
名字而已，没什么不可以告诉别人的，少年很自然地说：“姓燕，名赤霞。”
燕赤霞……
郝璃正要称赞这是个好名字……俶尔回过神来！
！！！
燕赤霞就见狐仙忽然抱紧了尾巴，眼睛睁得浑圆，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
“哪个赤？哪个霞？”
燕赤霞心里纳闷，不明白狐仙为什么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但还是老实回答道：“红色赤，晚霞的霞。”
郝璃吓得啃了一口尾巴尖！
对于没看过聊斋原著的人而言，能认识的聊斋角色一共就那么几个。
小倩、宁采臣、燕赤霞绝对榜上有名。
燕赤霞在影视中的形象大多为潇洒不羁，风仙道骨的任侠或狂士，显然是为了突显人物魅力而进行过改编。在聊斋原著中则写其是西北人，说话的语气诚恳朴实。
且燕赤霞在原著中并没有主动除妖，而是夜叉半夜袭击他的时候触动飞剑受伤逃跑了。后来燕赤霞把剑袋送给宁采臣防身，宁采臣和小倩回到老家生活后夜叉又来袭击，被剑袋中的鬼怪揪进袋中化为了清水。
郝璃对这篇故事印象很深，还思索过是燕赤霞本人就是剑仙，还是其飞剑和剑袋的上任主人才是剑仙，她比较倾向于后一种。
但这会儿在她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肯定不是剑仙了。
等等！
小家伙的剑法是单道士教的……单道士是剑仙！？
他不会是在隐瞒身份观察我的举动，如果发现有不好的地方就直接一剑斩妖？
法律人思虑多，狐狸疑心重，二者相加导致某狐仙差点患了被害妄想症。
大约犯蠢一分钟。
想太多做什么，等会直接问！
君子可欺之以方，学生问老师，合情合理嘛！
想通了事情心思就安定下来，不再跟调皮的小狐狸似的到处乱窜。
往事不可追，丢脸的事情只要没人提醒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
“大俗即大雅，小友的舞乐风格颇具田野意趣，实令人耳目一新！”
“过……过奖了……”
单道士似乎真的非常喜欢昨晚的表演，表情语气不像作伪，郝璃怕他继续这个可怕的话题，连忙问起学习的事。
“嗯……自老祖天师著《天宫章本》传授斋词醮法以来，科仪种类愈繁，所涉辖事愈广，小友希望从何处学起？”
郝璃不好意思地笑笑：“在下其实不太了解，能否请道长简单说下？”
单道士很有耐心地从头开始讲。
“科仪分阴阳。
阳事涉祈福消灾、祛病敬神等，阴事涉渡亡敬先、施食摄召等。
凡举科仪皆需设坛，再辅以奉供、诵经、罡步、咒法等仪式，完整的仪式并不一定能使所求成功，但谬误的仪式很可能会招致不好的后果，所以但举仪式宁不完而不错。”
郝璃好奇道：“不好的后果是指？”
单道士的表情很严肃：“请神来鬼，求福得祸，小友切莫不放在心上。”
郝璃表示记下了。
思索片刻，她想好了自己要学习哪些。
首一样是敬神，敬神不止是赞美神，更是与神明沟通的正当方式，当然神明愿不愿意理你是另一回事。
其次是摄召，即唤来亡魂，能否唤的来与施法人的实力品阶、亡魂的实力、亡魂是否已经投胎有关，总体来说成功率可控，是非常实用的能力。
最后一样比较特殊，不属于常规的阴阳事，其为入梦。
讲狐鬼故事常有托梦情节，借梦可以问话、预事、惑人等等，很多鬼魂本身就有这种能力，但妖还是得学习一下的。
其余的祈福避祸治病超度等郝璃就不学了，因为这些本质是借神力达到相应的效果，郝璃很有打工人的自觉，狐仙能自己干活的就不必麻烦女娲娘娘了。
……遇到打不过的再求娘娘救命。
关于剑仙的问题郝璃还真问了，倒不至于直接问单道士是不是剑仙，而是表露出对阿燕练剑法的好奇，旁侧敲击了一下。
单道士也没多想，直接就说了。
原来他捡到阿燕后本来想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但阿燕于术法上十分不开窍，再认真地打坐吐纳，再认真地行科仪做法事都没有什么效果，剩下可教的就只有剑法了。
佛门有武僧，道家有剑术，比如张三丰和他创立的武当派，其剑法相当有名。
像单道士这种喜好云游的修道者，剑术几乎是必备技能，不然不说山精鬼怪，光山匪路霸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不过毕竟上年纪了，单道士说他的武功远不如当年，郝璃对此表示怀疑。
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剑仙。
因为在学习科仪的过程中要真施法，郝璃观察发现单道士的实力大约在八品不到七品，在凡人修道者之中还算不错，达不到驾驭飞剑的程度。
如此看来阿燕少年长大后应当会有奇遇。
就是不知具体发生在何时，她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接下来就是认真学习的时间。
郝璃不是一人学，还有俩同学。
一个是燕赤霞，正牌弟子。用单道士的说法他就打算收这一个徒弟了，学不会是命，教得都教完。其实郝璃学的东西燕赤霞都学过，但谁让当师父的说巩固巩固没准就开窍了呢。
另一个是猴妖，起因是败给郝璃后将其当作了老大，非要跟着郝璃混。
郝璃喝酒喝大了，迷迷糊糊认下此事，答应要教他修行，于是猴妖便跟着郝璃成了一名旁听生。
虽然他当前的课业主要是跟着燕赤霞学人语。
另外一说猴妖是有名字的，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猴语是‘壮’的意思。
郝璃说应加一姓氏，化形后好在外行走。
猴妖想都没想就要跟着老大姓，被郝璃直接给否了，后改为姓袁，全名袁壮。
单道士对于让小徒弟教袁壮这个提议非常赞成，他这个呆瓜徒弟就应当多锻炼，要不然以后下山人家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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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心说她一开始真是这么以为的。
沉迷学习的日子过得很快。
郝璃在一个吉利的日子举行了一次敬神的科仪。
礼敬对象当然是女娲娘娘。
供器是陶制香炉，郝璃自己拿狐火烧的。
贡品有五种，香、花、灯、水、果。
香是信灵香，为通神之用，制香所需的药材是郝璃和猕猴们一起收集的，个别找不到才从山下药铺买来。
灯台也是陶制的，灯油用的芝麻油。
其余贡品皆从山中得。
法器省略，郝璃意识中有娲皇宝玉，只是不便显露人前。
最难的是表文，就靠这个让神明知道祭祀人的意愿，表文的格式编排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写错了就有可能让神明误会或是认为不敬。
郝璃写废了好些纸才完成一篇，而且字迹还很丑。
请娘娘谅解一下，毛笔字真是太难了！
全部准备好之后，仪式正式开始。
单道士、燕赤霞、袁壮也参加了。
燃灯点香，烟气伴随着念咒祝祷的声音缓缓升起。
表文用香火点着，郝璃写的都是些最基础的赞美神明的内容，就夹杂了一点私货，表示她非常努力修行（干活），求女娲娘娘保佑芸芸。
该做的都做完了，郝璃满心期待着女娲娘娘的灵应。
然而她啥都没感受到……
“道长……”
某狐仙向道士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单道士抚须思索，步骤都是对的怎么没结果呢？
单道士将怀疑还带点谴责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小徒弟。
燕赤霞很委屈，他是被强迫参加的啊！
袁壮很茫然，他蒙学还没学完。
郝璃觉得不是燕赤霞的问题，应当也不是自己的问题，这种感觉更像是神明没有听到，等胡三太爷来的时候问问吧。
之后郝璃没再尝试，万一女娲娘娘只是打盹没看信，她这边咣咣一顿祭祀，然后女娲娘娘醒来发现收到了一堆彩虹屁废话信件……
虽然郝璃没感受到神明的灵应，但她倒是体验了一次被人祭祀的感觉。
某天郝璃正在打坐，这是跟单道士学的吐纳之法，不属于门派绝学，是非常大众的那种，很多没有修行天赋的普通人也会练它强健身体。
郝璃不能通过修行涨修为，修行有用的地方在于帮助她更好地理解本品阶的力量。
打坐的时候要静心，静心不是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那就成发呆了。
静心是为了全神贯注地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与自然灵气的律动相合。
郝璃最开始不习惯，好几次给自己练睡着了，后来她有意提醒自己不能睡别犯困，结果心思越来越杂乱，直到最近才摸到点门道。
正觉得今天状态很好，忽然感觉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起初声音非常小听不太清楚，而后声音渐大，甚至影影绰绰出现一些影像。
郝璃还以为自己又睡着做梦了，尝试睁眼发现一下子就能睁开，并且声音并没有消失，只是更模糊了些。
是真的有人在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