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大人的事儿，轮得到你在这儿嚼舌根？”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像砂纸磨着铁器，粗粝又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他身子骨弱，离了老子不行！老子乐意带着他去将军府听墙根儿，碍着你眼了？再他娘的多放一个屁，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尝尝军棍的滋味儿？”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吃啥”，但那字里行间的威胁和不容置疑，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有分量。
那小队长脸上的调笑瞬间冻僵，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猛地缩回脖子，连声道：“不敢不敢！江百户息怒！是小的嘴贱！小的该死！您请！您请！”他点头哈腰，再不敢看楚回玉一眼，慌忙转身带路，脚步都带着点慌。
江晚柠这才松开了攥着楚回玉手腕的手，但那条箍着他肩膀的胳膊却没立刻撤走，又用力揽了一下，这才松开垂在身侧。
她甚至还偏头，对着依旧僵硬的楚回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恶劣的痞气低哼了一句：“给老子跟紧了，小弱鸡。”
楚回玉只觉得被她箍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羞愤混杂着一种奇异的悸动，搅得他心乱如麻连她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他低着头，脸颊滚烫，只是死死盯着江晚柠那沾着尘土、步伐却异常稳重的长靴，像个受气包小媳妇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一路上，楚回玉只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烫得惊人。
他低着头，脸颊的滚烫还未褪去，心跳如擂鼓，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鼻息间全是她身上清冽的气息。刚才的羞愤被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搅得他心绪不宁。
他偷偷抬眼看向江晚柠挺直的背影，月光和火把的光在她身上交织，勾勒出清冷而坚韧的轮廓。
“江晚柠……”他心底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走在前面的小队长似乎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又像是闲聊般补充道：“对了，江百户，将军府里今儿还来了位贵客，据说是将军旧识，是个抚琴的先生，一身白衣，气质出尘得很，这会儿正在偏厅抚琴呢。将军说，让琴音给将士们…鼓舞士气。”
话音刚落，一阵清越却又透着莫名孤寂与压抑的琴音，如同冰泉流淌，穿透了城中紧张喧嚣的空气，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那琴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焦躁的心绪莫名地沉静下来，却又在沉静中感受到一股更深的寒意。
楚回玉脚步猛地一顿！这琴音……他太熟悉了！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将军府偏厅的方向。那独特的、如同碎玉敲冰般的音色，以及那几乎融入骨子里的清冷韵律，除了他那便宜师尊萧槿白，还能有谁？！
江晚柠不解挑眉，楚回玉低声说：“这琴音，是天衍剑尊。”
江晚柠的步伐也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拍。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兵痞般的冷硬，但搭在腰间刀柄上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还真是在这里啊，看来那个沉睡的系统还有楚回玉说的剧情，就是要在这里发生。
小队长将他们引至将军府正厅。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铅块。一个身形魁梧、面容刚毅却布满疲惫与血丝的戎装大汉，正站在一副巨大的沙盘前，此人正是守将秦烈。
沙盘上，小小土堆，被密密麻麻黑色小旗围得水泄不通。
厅内还站着几位同样面色沉重的军官。而偏厅的琴音，透过半开的门扉，丝丝缕缕地飘进来，为这肃杀的军议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诡异。
“江百户来了！”秦烈抬头，声音嘶哑，目光扫过江晚柠，在她身侧的楚回玉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并未多问。显然，江晚柠“百户长”的身份和刚才的“小倌”插曲，已融入这幻境的逻辑。
“将军！”江晚柠抱拳行礼，姿态干脆利落，带着行伍的粗粝感，完全进入了角色。楚回玉则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半步，努力扮演着“离不得人”的柔弱角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眼角余光却不断瞥向偏厅方向。
“情况如何？”江晚柠开门见山，目光投向沙盘。
秦烈重重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小旗一阵晃动，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愤怒：“斥候拼死回报！北狄王庭前锋精锐三万，后续大军七万，总计十万铁骑！由狄王亲率，已至城外三十里扎营！明日拂晓，必是雷霆一击！”
他指着沙盘上那孤零零的定西堡模型，手指都在颤抖：“我军能战之兵，不足一万！皆是老弱！城中妇孺老幼，加起来不过三万之数！粮草……粮草仅够三日！箭矢滚木，十不存三！”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十万对一万，粮草断绝，军械匮乏……这根本就是一场必死之局！
“守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军官惨笑一声，声音沙哑，“拿什么守？拿命填吗？填得满那十万人吗？”
“将军！趁着夜色，组织青壮突围吧！能走一个是一个！”另一个军官急切道。
“突围？”秦烈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说话的军官，如同受伤的猛兽，“往哪里突？四面皆敌！就算侥幸突出去，身后千里沃土，无数城池百姓，怎么办？任由狄狗铁蹄践踏吗？！我秦烈奉命守此关隘，人在城在！城亡人亡！谁敢再言突围，动摇军心者，斩！”
他最后那个“斩”字，带着决绝的杀意，让整个大厅瞬间死寂。只有偏厅那清冷的琴音，依旧如流水般淌过，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楚回玉站在江晚柠身后，听着这残酷到令人窒息的战报，看着沙盘上悬殊的兵力对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史书记载的“奇迹般的十七日”，究竟是如何发生的？那“杀牲飨士”的传闻……难道是真的？他下意识地看向江晚柠。
江晚柠的脸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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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跳动下显得更加冷硬。她沉默地注视着沙盘，目光在那代表定西堡的小小土堆上停留了很久。
厅内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沙盘上残留的震动余波。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所有人溺毙。秦烈“城亡人亡”的宣言带着决绝的血气，却也昭示着这几乎就是最终的结局。
“守！必须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校尉猛地拍案，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劲，“城破了，后面就是千里平原，多少城池、多少百姓？咱们死了不打紧，让狄狗长驱直入，咱们就是千古罪人！就算用牙咬，用手刨，也要啃下他北狄几块肉来！”
“对！守！”另一个脸上带疤的军官吼道，“大不了把这条命交代在这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守？说得轻巧！”络腮胡军官双眼赤红，指着沙盘，“一万老弱！三天粮！拿什么守？拿命堆也堆不满人家的马蹄子！秦将军，不是我等怯战，实在是…实在是看不到半点希望啊！”
“没希望就不打了？束手就擒？”老校尉怒目而视，“当年岳家军背嵬军八百破十万，靠的就是一口不灭的胆气！咱们定西堡的兵，骨头还没软！”
“那是有岳武穆！咱们有什么？”
“咱们有这身骨头！”
“骨头能挡箭吗？”
“能！老子这身骨头，就是要让狄狗的箭射断了，也要崩掉他们几颗牙！”
争论骤然爆发，军官们分成两派，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一方主守死战，悲壮激昂；一方虽不敢明言突围，却字字句句透露出绝望和无力。沙盘被拍得砰砰作响，小小的定西堡模型在无数指点的晃动中，显得愈发渺小脆弱。
就在这激烈的争吵几乎要将房顶掀开时，那一直如影随形、清冷孤寂的琴音，毫无征兆地——停了。
琴弦的余韵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厅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争吵的军官们像被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秦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焦躁和怒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晚柠身上。
“江百户！”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江晚柠挺直腰背，抱拳沉声：“属下在！”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秦烈的声音斩钉截铁，“你虽为百户，但本将深知你骁勇！前次黑水河畔，你单枪匹马，连斩北狄三名百夫长，夺回我军帅旗，此功勋，本将已上报朝廷！只是朝廷封赏旨意尚未下达。”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如今，国难当头，军情如火！本将以定西堡守将之权，擢升你为千户长！即刻生效！”
“什么？！”络腮胡军官失声惊呼，满脸难以置信，“将军！这…这不合规制！况且她作风还…她还带着个…”他的目光扫过楚回玉，未尽之语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