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明明知道我没问题,却还要让侯亮平来查我,这不是明摆着想从我身上挖出点什么吗?他现在到底想挖出我身上的什么事情呢?
祁同伟这么做,就不怕把我也给扯进去吗?不对!我投靠他才没多久,他才不会管什么引火烧身呢。
那么这把火,肯定是烧向别人的!
突然间,李达康脑子里像闪电一样划过一个念头:在我投靠祁同伟之前,我是跟着谁的?
轰隆一声,李达康恍然大悟!
祁同伟跑到汉东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是为了对付赵立春!
而我曾经给赵立春当了七年的秘1书长,对那些事一清二楚!
原来祁同伟是想借我的手狠狠地收拾赵立春!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达康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心想祁同伟啊,你要我配合你演这场戏,早说!我能不配合你吗?你不告诉我,害得我白白担心这么久,要不是我这人还算机灵,能猜透领导的心思,早就被你害惨了!
要是祁同伟知道李达康这么快就想通了这些关节,估计得给他点个赞!
其实他哪里是想这么多,只是想把水搅浑,看看最后谁能浮出水面,找到杀丁义珍和袭击陈海的真凶!
没想到李达康的思路这么独特,竟然猜中了祁同伟的心思!
这时候,侯亮平走进了审讯室。
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李达康违法,所以这次只是随便问问,也没限制他的自由。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侯亮平皮笑肉不笑地说:“达康书纪,咱们又见面了。”
李达康眯缝着眼瞅着侯亮平,缓缓开口:“我压根没想过你还敢踏进这扇门。”
侯亮平心里琢磨,这世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你把我逼得走投无路,那会儿你肯定也没料到会有今天吧?
他面上波澜不惊地说:“我能再回来,还多亏了达康书纪你呢。”
他抬起头,直视李达康的眼睛:“我之前确实对你进行过调查,不过做到一半就被迫刹车了。
在我去平昌县前就放过话,这事没完!”
“我要查,就一定会坚持到底,非得查个清清楚楚不可!”
李达康轻蔑地哼了一声,对侯亮平的话根本没往心里去。
侯亮平见他不吭声,还以为把他给震住了,于是趁机追问:“我有几个疑惑想请教书纪,希望您能够实话实说。”
话一说完,也不等李达康回应,直接抛出问题:“您和丁义珍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
李达康淡淡地说:“能有什么瓜葛?不就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嘛。”
侯亮平继续追问:“那丁义珍收受会赂的事,您知道吗?”
李达康摇了摇头:“不清楚。”
侯亮平皱了皱眉:“丁义珍当长务副柿长这么多年,搞的光明峰项目让老百姓怨声载道。
他平时那些被举报的事,您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李达康慢悠悠地回答:“倒是听到过几句风言风语。”
“但咱们干正事的人,不能仅凭这些流言蜚语就对干布下手,尤其是能干事的干布。”
李达康说,“我们应该支持他们的工作,不能因为别人嚼舌根子就停了他们的职。”
侯亮平冷笑一声:“照您这么说,只要一个人能干,哪怕是个坏蛋,也能用?”
李达康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说,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关于丁义珍堕落的事,我确实知道得不多。
这方面,我确实失职了。
但更大的责任应该在张树立身上!”
侯亮平愣了一下,转头问身边的陆亦可:“张树立是哪位?”
陆亦可答道:“他是京州市的记委书纪。”
李达康随口接道:“没错,作为记委书纪,张树立居然没看好丁义珍,让他铸成大错,他都没发现,也没向我汇报。
这一点上,他太失职了!我已经向上级反映了,要求把他调走。”
侯亮平怒气冲冲地说:“李书纪,您以为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张树立身上,自己就能脱身了吗?换个角度想想,是不是您故意护着丁义珍的违法行为,才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看到李达康的脸色阴沉下来,侯亮平缓和了语气:“丁义珍在外面捞钱的时候,可是一直打着您的旗号呢!从某种意义上说,您反倒是丁义珍最大的靠山!”
李达康沉默了。
侯亮平的话语犀利如剑,直刺李达康的心灵深处。
在李达康漫长的正治道路上,他早已见识过无数韦法乱记的行为。
若每件都要管,他李达康岂不是要忙得团团转?因此,他向来只求自保,尽量远离是非。
对于丁义珍的问题,李达康虽然略有所闻,但那不过是丁义珍个人的问题罢了。
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正绩,他便选择视而不见。
正如侯亮平所言,正是由于李达康的放纵,丁义珍才得以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以往无人敢当面质问他,但如今侯亮平步步紧逼,李达康明白已无法再逃避,于是试探性地透露了一些信息。
“侯处长,你说我庇护丁义珍,我承认。”
“但我不是那个真正庇护他的人。”
“丁义珍真正的后台也不是我。”
“而是我们的前任书纪赵立春!”
侯亮平和陆亦可闻言,瞬间震惊不已!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次普通的交谈竟然揭开了如此重大的秘密!丁义珍的事情怎会与赵立春扯上关系?
看着两人疑惑的表情,李达康心中暗想,要不是顾忌祁同伟,他才不会把赵立春供出来呢,那不是自找麻烦吗?但此刻他已无法回头。
在他看来,祁同伟让检察院的人将他抓来,就是为了让他指认赵立春。
若不照做,祁同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于是,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赵立春被李达康推了出来。
侯亮平身体微微发抖,紧紧盯着李达康,语气凝重:“达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指控一个副帼级!”
李达康心中暗想,我当然知道!不是祁同伟让你抓我来的吗?不是他要对付赵立春的吗?你还在这里装糊涂?
他没好气地回答道:“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我现在头脑很清醒。
丁义珍的靠山就是赵立春!”
即便有所准备,侯亮平还是被这句话震惊得有些懵。
不过,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李达康的话,心中都猛地一颤,紧张得不得了。
一直在外面待命的季昌明,更是吓得浑身颤抖。
这下子,汉东的局势恐怕要大变天了!
侯亮平却兴奋不已,心想自己之前的直觉果然没错!追查李达康,果然有重大发现!
其实,他一开始盯上李达康,除了之前与陆亦可等人分析的原因外,也夹杂着一些个人的恩怨。
当年,就是李达康逼着他离开了平康县,这个仇,他一直铭记在心!
多少个不眠之夜,他在平康县最痛恨的人,就是李达康!
他曾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查清当年未能继续追查的案子,将京州市那五个亿棚改资金的去向弄个水落石出!
丁义珍过去在京州市的领导团队里待过,所以在侯亮平心里,他早就把五亿棚户区改造资金失踪案和丁义珍现在的死亡案联系在一块儿了,这也是他突然审问李达康的主要原因!
真没想到,李达康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意外——或者说是震惊!
上次李达康用手段把他挤出平康县,这次竟然这么配合他的询问,还主动提到了赵立春的事情!
这时候,季昌明连忙对着监控室的麦克风大喊:“侯亮平!先停下审问!”
这事太大了,他得先和田国富汇报,再由田国富向上面两位大领导报告,请他们决定要不要继续审问!
可侯亮平哪能轻易放手?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漫长了,马上就要揭开当年被迫离开家乡的秘密了!
他突然摘下耳机,走上前几步,把审讯室的大门给锁上了。
陆亦可和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侯亮平走到李达康跟前,问道:
“讲讲,你怎么认为赵立春是丁义珍的靠山?”
“你有什么凭据吗?”
李达康眯缝着眼,慢悠悠地说:
“侯亮平,你还记得你当年追查那五个亿棚户区改造资金的事吗?”
嗡!
侯亮平一听,浑身一颤,来了!他日思夜想的案子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当年他和陈海就是因为追查这笔钱的去向,才被李达康算计,一个被贬职,一个被发配!
侯亮平激动得喘不上气来,问:
“记得,那又怎样?”
李达康冷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以前追查过这笔钱。”
“你是想给我定罪吧。”
“可惜,你完全找错方向了!”
“那时候,我刚当上京州柿委书纪没多久。”
“所以那五个亿的棚户区改造资金不见了,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把矛头对准我,这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侯亮平一听,立马恼火了。
他冷冷地说:
“五个亿的棚户区改造资金就是在你任职期间没的。”
“除了你还能是谁?”
李达康反问:
“你怎么知道这笔钱是在我任职期间没的?”
“告诉你吧,早在我的前任上任前,京州市的领导就已经把这笔钱弄没了!”
“而且这笔钱是赵立春指使我的前任京州柿委书纪,和丁义珍他们一起转移走的!”
轰隆隆!
一刹那!
侯亮平震惊了。
陆亦可震惊了。
季昌明也震惊了!
刚才季昌明还想让人破门把他轰出去呢。
但现在所有人都不敢轻率行动了。
李达康爆出的料太多了,太密集了。
大家都有点懵!
如果李达康说的是真话,那可是京州市要全面崩盘的大案子!
侯亮平下意识地问: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
李达康摆了摆手,“原本是有些证据的。”
“不过现在都消失了。”
侯亮平一听这话,立马就火了。
“你这是在玩我吗?”
李达康嘿嘿一笑,“侯处长,真不是我在玩你,原来的京州那边,所有的账都是丁义珍他们几个人弄的。”
“现在丁义珍没了,那些老的京州人都走的走,散的散。”
“你要是想找证据,只能慢慢去审讯那些老面孔了。”
他瞅着侯亮平,略带讽刺地说,“或者你直接回首都找赵立春书纪问问?”
李达康这话,说了等于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