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陈海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帝都中福转账没成功，郝焗长你为什么早点不告诉我们？害得我们白忙活这么久？”
郝焗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进来就问账本，谁问过我们鹏改资金去哪儿了？”
“一开始就让我们交账本。”
“我们哪知道你们到底要查哪笔钱？”
一时间，调查组的人都愣住了。
就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心里憋屈极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有的女队员心理素质差，直接哭了出来。
陈海和侯亮平带着的调查组，在京州市财政局那边吃了一个大亏。
被人耍得团团转了三天，熬夜翻了无数资料，眼睛都熬红了。
结果到最后才听说，他们要查的那个鹏改资金根本就不存在！
这下子，所有人都崩溃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大家的情绪，提振了一点士气，陈海和侯亮平一合计：不行，不能一直被京州市财政局牵着鼻子走。
得换个方向查！
于是调查组立刻出发，直奔京州市商业银行和其他各大银行网点。
他们打算从下游开始，追踪京州市财政局的资金流向。
结果还真让他们发现了问题。
原来，一年前帝都中福确实往京州市财政局转了一笔五个亿的资金，但让大家失望的是，这笔钱根本没写明是鹏改资金，而是变成了信代借款！而且这笔借款的债权，现在已经转给了海藤投资公司！
也就是说，郝焗长其实没说错——他们根本没收到帝都中福的鹏改资金，只是普通的借款关系。
而且这笔债务早就还清了！
现在京州市财政局的真正债主，其实是海藤投资，而不是帝都中福！
所有人都盯着侯亮平看，心里直犯嘀咕：哥们儿，你是不是搞错了？把五个亿的信代借款当成鹏改资金了？
按照规矩，鹏改金这笔钱得用在刀刃上，不能随便乱花。
但信代借款嘛，就是借钱给人用，京州市财政局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再去查它具体怎么用的，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陈海手底下的人，平时就对侯亮平那副高傲的样子看不惯，心里嘀咕：“你不就是从大城市来的嘛？现在咱俩都是科员，谁比谁高？你装什么大爷呢！”
只不过因为有陈海这个科长罩着，大家虽然对他有意见，但也没敢表现出来。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大伙儿都被耍了好几天，心里窝着火，都怀疑侯亮平是不是太心急了，想立功想疯了，都没好好调查清楚，光听网上那些流言蜚语就急着立案，害得大家这几天忙里忙外，白忙活一场！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侯亮平也是够惨的。
他忙前忙后这么久，结果什么也没捞到，白忙活了。
现在大伙儿都盯着他，那眼神里全是怀疑和埋怨。
侯亮平赶紧把自己整理的资料拿出来给大家看。
“你们看，这是我到棚户区走访时做的调研记录。”
他边说边展示手里的纸张。
“还有这些采访笔记，上面都有棚户区居民的亲笔签名。
他们亲口告诉我，帝都中福把鹏改金拨给了京州市政府，但京州市政府一年多都没给钱！”
一个调查员冷笑了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立功造假？”
侯亮平气得脸都红了：“你算哪根葱？敢这么质疑我？”
他当场就想跟这人干一架，还好旁边的人给拉住了。
陈海头疼得厉害，揉着太阳穴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本来以为能立个大功，结果这才刚开始，自己人就先掐起来了！
最后，在安抚了大家的情绪后，在其他调查员的要求下，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棚户区。
一看傻眼了，京州市政府的动作也太快了。
那些居民拿到钱后就被紧急搬走了，现在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之前那个被大家骂的储油仓库也不见了。
所有人站在废墟前，面面相觑，一脸懵。
刚才还想跟侯亮平动手的那个队员瞪着他：“你之前到底采访的是谁？人都哪去了？你的那些签名都是假的吧？”
侯亮平已经没力气生气了，只是嘴唇哆嗦着说：“不可能，两个月前我还来过，那些居民明明都在！怎么会这样？”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陈海：“陈科，这些人应该是刚搬走不久，我们赶紧找到那些签字的人，让他们证明京州市政府是挪用了他们的钱！”
这次陈海没答应，其他人也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侯亮平。
侯亮平一下子反应过来，仔细一想，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那些住在破棚户区的人会乐意帮他查案、签字呢？还不是补偿款没到他们手里，心里憋着气嘛。
但现在可不同了，棚户区的居民都乖乖听京州市政府的话搬走了，这说明补偿款已经拿到手了，所以他们开开心心地搬走，也不再闹腾了。
这也是京州市政府能快速推进拆迁的关键！你要是现在去找那些住户让他们帮忙作证什么的，人家刚拿到钱，怎么可能还陪你瞎折腾去对付政府呢？万一惹恼了政府，钱被收回去了，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侯亮平当然懂这个道理，只是刚才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现在想想，侯亮平终于记起了当初离开季昌明办公室时，季昌明语重心长对他说的话。
季昌明当时就说这事不简单，别想着一步登天，得慢慢来。
他还提醒侯亮平，这事影响大，复杂着呢。
可侯亮平当时根本听不进去，觉得季昌明是老顽固，跟不上时代，没了年轻人的冲劲。
为了顶撞季昌明，侯亮平还搬出检察院门口“公平、公开、公正”
那六个大字来呛他！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幼稚可笑，跟个调皮捣蛋的猴子似的，在领导办公室里瞎胡闹，厚着脸皮。
如今，侯亮平从京城调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副部级领导的厉害，地方官员的权力可真大！以前他在京城时，周围到处都是处级干部，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好几个。
家里迎来送往的高官多了去了，慢慢也就对他们没什么敬畏心了，觉得权力唾手可得。
这些年，他一直看祁同伟不顺眼，觉得祁同伟靠的是运气和不要命的胆量，才混到今天这个位置。
看到祁同伟轻松搞定那些棘手的任务，他还不以为然……
总觉得要是自己上肯定能干得更好，毕竟自己有背景，能力也不赖，凭什么祁同伟能做的案子他不能做？他不但要办大案要案，还要把祁同伟比下去！
侯亮平本来准备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为此琢磨了好长时间。
他先造舆论，再悄悄查证，搜集证据，等到他觉得准备妥当的时候，就让陈海出面，自己则在背后操控。
结果呢？他的计划像一把长刀挥出去，却没砍到人，直接砍在了一块铁板上，震得手生疼！他本想调查鹏城改造资金，可这笔钱根本不存在，变成了虚构的借款；他让棚户区居民签名，却发现那里哪有什么棚户区，只剩下一片废墟！废墟外面围着京州市政府的大墙，墙上挂着“文明施工”
的巨幅海报，显得格外刺眼，好像在嘲笑侯亮平的愚蠢。
这一刻，侯亮平突然感觉全身冒冷汗，一阵冷风吹过，他觉得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一句话就能玩转五亿资金，伪造借款，动动手指就能让上万人的棚户区消失无踪——这才是副部级干部李达康的真本事！他的手腕，就是李达康的招牌！这么多年来，李达康全凭自己的真功夫，从基层摸爬滚打，一步步坐上京州市委书记的宝座，打败了无数对手，被人称为当代的海瑞，这可不是靠巴结上司得来的！
祁同伟能轻松搞定李达康，那是因为祁同伟确实有两把刷子。
连李达康自己都承认，多次栽在祁同伟手里，不服都不行。
可你呢，侯亮平，你算哪根葱？一个小小的科员，也敢去查李达康？还想跟他斗？抱歉，你还嫩了点！
陈海和侯亮平带领的调查组，还没动手就已经垮了。
他们原本是想查京州市挪用鹏城改造资金的事，结果一点进展都没有，调查直接泡汤了。
这次失败让调查组的士气大挫，加上之前为了查案连续熬夜加班，大家都累得不行。
陈海看大家状态不对，就让大伙儿休息了几天，这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虽然第一次调查失败了，但侯亮平不甘心，又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个方向：一个是京州中福公司和海藤投资之间有没有内部交易；另一个是京州中福当年是不是高价买了两个废矿，然后又低价卖掉，导致国有资产流失。
大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觉得如果时间太紧，京州中福和海藤投资可能会联手做假账。
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搅乱调查。
所以，大家开会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先查六年前帝都中福高价收购京丰和京胜两个废矿的事。
经过连续几天的努力，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京州中福的把柄！
原来，当时京州中福的总经理石红杏接到帝都中福的命令后，去调查这两个废矿，结果发现这两个矿根本不值钱。
长明集团曾经想出手这两个矿，但听说要价15亿，那些有意向的公司都吓跑了。
也就是说，六年前这两个矿连15亿都不值！可是，在帝都中福的林满江强行干预下，石红杏拍板决定，京州中福的董事会也通过了，让旗下的京州能源花了48亿买了这两个废矿。
这笔交易在六年前在京州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以侯亮平他们找证据并不难。
很快，他们就拿到了当年两个废矿的第三方评估报告，还有京州中福及其子公司收购废矿的一系列文件。
基本上可以确定，当时帝都中福的林满江、京州中福的石红杏，还有原来的京州能源董事长皮丹，这三个人联手，故意抬高了废矿的收购价，然后玩了一出“左手倒右手”
的戏码，自己捞了好处，却让国有资产遭受了巨大损失！
调查组挖出京州中福和京州能源的问题后，大家心情大好，之前的压抑一扫而光！这次成果真的很亮眼！这些天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
从调查组动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了，距离检察院给的期限只剩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