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的事比想象中的要简单了许多，在宋章的见证下，两人退还了各自的庚贴，顾若芙也手书一封寄回来陵江府，告知家中几位叔伯。
“抱歉。”顾若芙垂着眉睫，双手不安的握在一起。
宋怀真看着她这幅惴惴不安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辜负真心的姑娘，在看着负心人对着自己忏悔。
一时间，心中酸涩，却又不免失笑，“蓉蓉有何可抱歉的？要说也该是我来说，毕竟是我先开口退婚的。”
“可我…”
顾若芙说不出口。
今日这般局面是她一手造成。
当初是她贸然提了成婚的事，如今又因为自己与肖鹤渊纠缠不清导致了退婚，她着实不是个好姑娘。
愧疚汹涌的淹没了她，叫她根本无法抬眼去瞧宋怀真。
可突然，一只大掌罩住了自己的手，修长匀称的的手指缓缓的包裹住了她，一声包含着无奈的叹息声在她耳边响起。
顾若芙轻轻一颤，红着眼睛去瞧对面的人。
他仍旧是一脸温和的笑意。
“蓉蓉不必愧疚，是我强人所难了，毕竟从最初开始，我就知道在蓉蓉心里的人不是我，贸然应下婚约我也是带着私心的。”宋怀真说的坦荡，“我想给自己搏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靠近你，站在你身边的机会。”
顾若芙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她也曾想要全心接受，可结果伤人伤己。
“蓉蓉，我是喜欢你，但这份喜欢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可你心不在我这，我也做不得强留的事。”宋怀真突然想到了肖鹤渊，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输在哪里一目了然。
顾若芙越听越觉得愧疚，将手抽回来掩着面，泣不成声道：“怀真哥哥，真的对不起…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这段时间来，她真的已经试过要全心全意的接受宋怀真了，她甚至也设想过两人日后的相敬如宾。
可不得不承认，她从未想过会爱上他。
宋怀真听着她对自己的称谓，忽然有些释然，起身走到顾若芙身边，浅揽着顾若芙的肩头。
“没什么值得对不起的，只是我们有缘无分罢了。”
门口处传来一声动静，顾若芙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并未察觉，可宋怀真却一早就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他回望着门口脸色阴沉着的男子，眼中皆是挑衅的意味。
他不是什么高洁的圣人，他也有私欲和谋划，否则当初也不会借机便同意了与顾若芙定亲的事。
只是，他遇到了肖鹤渊。
昨日上任之时他们两便已经对上过一回了，官高半阶压死人，他一个初出茅庐没有人脉的六品员外郎，哪里能在大理寺少卿手里占的了便宜。
宋怀真在大狱内的审讯司待了一整天，也一整天滴水未进，回来洗了半宿的澡，才堪堪平复了心情。
肖鹤渊捏着拳头，目光阴沉沉的盯着宋怀真微扬起的唇角，随即又落在了揽着顾若芙肩头的那只手上，瞧着他低劣的心思，肖鹤渊冷哼着笑了一声：“蓉蓉，退完了吗？”
他像一个斗胜了的将军，昂扬着阔步走了进来，装作一副对这浅薄伎俩毫不在乎的模样。
他站到顾若芙的另一边，毫不在意的将宋怀真的手挑开，堂而皇之的将人从凳子上一把捞了起来。
可往日里温顺的人却突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挣扎起来，“肖鹤渊！放开！”
肖鹤渊一时不查倒真叫她挣脱开了，而三人又离得太近，顾若芙跌进了宋怀真的怀中，下意识的扶着他的肩膀，才一站稳，立即转身朝肖鹤渊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屋内的三人皆被惊着了。
肖鹤渊的脸被扇向一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意和宋怀真的视线，叫他忍不住阴沉下了脸色。
顾若芙也好不到哪去，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立即撇开眼睛躲着对方。
而宋怀真在看着肖鹤渊裹挟着暴怒的神情后，立即将顾若芙拽到身后，一脸戒备的瞧着他。
肖鹤渊瞧着这一切的祸源，此时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做出这副大义凛然的维护模样。
“肖大人，请自重。”宋怀真知道今日之后他恐怕就再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立场站在顾若芙身侧了。
肖鹤渊的目光落在他握着顾若芙的手上，睨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反问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教训我！”
“纵使我与蓉蓉退了婚，我也会是她的兄长，她若愿意，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宋怀真是有说这话的底气的。
“呵。”肖鹤渊冷哼一声，眼中是化不开的冷意，“你算哪门子的兄长？不过是个攀附的幌子而已。”
“够了！”顾若芙只觉得头疼，思绪也是一片混乱，恨不能扯开这两个人一人嘴里塞上一个麻布，丢的远远的。她努力的平复了气息，才抬眼看着气的双目通红的肖鹤渊，心里也暗自下决定，撇开眼睛，冷声道：“你走。”
她语气夹杂着颤抖，却也冷的不行，肖鹤渊一时间如遭雷击，痛苦与悲伤瞬间占据在心头，酸涩苦楚挠的的他心间苦痛难忍，叫他忍不住抚上心口的位置。
肖鹤渊颤颤巍巍道：“蓉蓉，你当真，要对我如此狠心？”
顾若芙心里也不好受，她撇开眼睛不再看他，心里明明有许多的话欲要脱口而出，可到头来一句也说不出口，她只得转身朝外走。
“蓉蓉。”肖鹤渊上前一步，可却被宋怀真抵住，一时间怒意难忍，呵斥道：“滚开！”
顾若芙心里清楚，再任由这样发展下去，今日难以收场，压着心里的不适感，疏离道：“你回去吧，我们本就不该再有牵扯了。”
肖鹤渊知道的，肖鹤渊一早就知道的，他的蓉蓉最初便同他说过这话了，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以为自己的努力已经改变了她的想法，他以为他的蓉蓉已经开始试着重新接受他。
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肖鹤渊气红了眼，宋怀真却还在不合时宜的开口，“肖大人，请自重。”
肖鹤渊心中钝痛，看着渐渐行至门口的背影，心里颠狂的想要将人抓住，死死的囚在府中，一如上一世一般，隔绝外界的一切关联与窥伺，他望着顾若芙的背影，忍不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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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中的阴翳，沉沉道：“蓉蓉，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
沙哑的声线骤然在身后响起，冷意叫人难以忽视，顾若芙的脊背瞬间如蚊蚁爬噬，让人不可忽视的心惊。
她忍不住想起肖鹤渊的手段，忍不住想起离京之前的禁固与纠缠。
说不惧怕是假的，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的逃开。
她僵直着脊背，脚下也仿若是生了根，再难移动半分。
肖鹤渊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自然也未曾错过她的惊惧，瞧着她对自己的话如此惧怕的模样，心里又忍不住的觉得可笑。
一世的夫妻，两世的纠缠，他在爱人心中留下的却只有惧怕，这实在是让他悲从心生。
自己竟然已经失败至此。
肖鹤渊忍不住心痛，再开口时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祈求之意，“蓉蓉，对不起，别丢下我。”
顾若芙心中难忍，素净的手握着袖口死死的捏紧。
犹豫之间，门口处的光亮里投来一道高大的身影，淡薄的影子落在了顾若芙的脚尖。
她一抬眼便瞧见了面无表情持剑而立的宋章，他的目光短暂的落在顾若芙踌躇的脸上，又看着里间对峙的两人，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章走到顾若芙的身侧，牵着顾若芙的手往外走，粗粝的大掌却在此时给了她无比心安的感觉。
宋章微微侧目往后瞧，声线笃定道：“都回去吧，冷静冷静，别做出些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这话像是在说给后面两个人听的，可话中之言却更符合顾若芙现在的心境。
顾若芙终究还是离开了那间屋子，混混沌沌的被荀潇安置在自己的寝屋内，连宋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全然不知，脑子麻木的迟钝着。
外头的灯火靡靡，星月的光辉也逐渐挂上枝头，荀潇几番劝解后才将热了几回的晚膳撤下，叹着气立在顾若芙身侧，软声劝解道：“姑娘，别想了，早些休息吧。”
她自打回来后，便一直这般不声不响的枯坐着，问话也不回，像是个只知道点头或是摇头的提线木偶。
见她依旧不动，荀潇无奈，只好搀扶着她去洗漱。
荀潇陪在顾若芙身边十几载，即便心思不够玲珑，但也是足够了解自家姑娘的。
今日这般，始作俑者只有一人。
可她却又实在不解，肖大人对姑娘的情意纵使是她们这些局外人都看的格外清楚，肖大人更是明目张胆的示爱表白，她家姑娘没道理不知道的。
荀潇原以为自家姑娘并不喜欢肖大人，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惧怕，可现在看来说是丝毫无情意可就太过弄虚作假了。
既然两人都对对方有情，双方的家族也都不会是阻碍，甚至乐见其成，何不就此在一起算了，这样大家都是皆大欢喜。
荀潇伺候着顾若芙躺在榻上，熄了屋内的烛火，“姑娘，我在外间陪着你，有什么事唤我一声便好。”
本以为也不会得到回应，可黑暗中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缓的回应：“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想一个人静静。”
荀潇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应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