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怎么回事？”
“不知道。”
赵灵煜跳下马车：“我去看看。”
穿过队伍往前跑，像一只蹁跹的蝴蝶，衣裙飘飘，穿梭在人群里，就属他最好看。
别的小姑娘或许会因为逃荒穿着低调，赵灵煜用不着。
冯欣儿看见他，忙跟上去：“小煜，你去哪？”
赵灵煜来到队伍前面，看见前方山丘拐角，或坐或躺一群人，对面是条宽阔的溪流。
“他们聚在这里做甚？”
“难不成溪里还有水？”
赵灵煜暗想，水应当有，不过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冯欣儿站在赵灵煜旁边，擦了擦额头汗水：“前面好多人啊，我爹去王叔那商量去了，我们回去吧。”
“冯姐姐，我们从他们中间路过，会被抢劫吗？”赵灵煜天真地问。
冯欣儿一怔：“我也不知道。”
其实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以前小时候她听祖母说过，家里以前逃过荒，一路北上，亲戚都死光了，最后才定居在幽州。
“也不知道他们多少人，要是人多，我们会不会打不过？”赵灵煜好似苦恼地嘀咕。
冯欣儿听得冷汗都流下来，两旁的大树大婶还在瞪他们。
冯欣儿干笑地对边上大叔大婶道：“童言无忌，哈哈。”
随后扯了扯赵灵煜：“回去吧，小煜。”
赵灵煜顺从地被拉走，边走边道：“冯姐姐，晚上你来和我们一起练武吧，这样遇到抢劫，我们还能打回去，打不过还可以跑。”
冯欣儿很意动，以前听说的逃荒经历，和这几日时不时遇上的逃荒百姓，让她意识到防身术的重要性。
只是担心家里人不让她学。
“可以吗？我一个女子……”
“小妹也在学，她天天被夸，我天天挨骂。”赵灵煜叹气。
快走到他面前的枭玥反思，自己什么时候骂过人？
赵灵煜一抬头看见他，心虚了几秒，立刻怂恿冯欣儿：“冯姐姐，你快去问问。”
冯欣儿面露紧张，她时常观察枭玥教武术，是一位严酷的小孩，莫名不敢直视他。
“卫玥弟弟，我可以跟你学武吗？”
枭玥点头“嗯”了声，问赵灵煜：“前面什么情况？”
“还不知道，阿爷他们会去看。”赵灵煜嘴上说着不清楚，心里却在思考，什么情况下，会让逃荒百姓止步不前。
前面有危险。
但也有可能，没那么危险。
比如，路过收费？强制征兵？
赵灵煜看了枭玥一眼，辽西郡是燕王封地，这些事会不会和燕王有关？
只是刚这么想，他就自我否定了。
因为赵灵煜突然想起，枭玥他们流落到至此，是来自内部敌人的追杀。
马匪？
赵灵煜一机灵，匆匆上前拉住枭玥往回跑。
“你干什么？”枭玥简单挣了一下。
“热死了，回马车上。”赵灵煜担心如果是马匪，肯定是冲着白霏霏三人来的。
他不好明说，以免被听了去。
只是来到马车前，赵灵煜犯难怎么才能激起枭玥的警惕性，想来想去憋出一句：“你热不热？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枭玥莫名其妙看着他，视线上下扫过他的青翠欲滴的薄纱裙。
真的很薄。
一起睡这些天，枭玥看出来了，赵灵煜确实不是女子，虽然当女孩子养，但赵家并不会像女孩子那样要求他。
天气热，赵灵煜不想穿几层衣服，就乐意穿薄薄一层，赵顺也不管管他。
枭玥移开视线：“有辱斯文。”
“你就装吧，看你热一脑门汗。”赵灵煜呵呵，掉头问蔫巴巴的辰欢：“你穿不穿？”
辰欢双眼一亮：“真的可以？”
赵灵煜也眼睛放光：“你要穿就可以！”
倒不是辰欢突然抛却男子气概，而是他这段时间穿的衣服，都是赵家几个小子的旧衣服，那料子以前他摸都没摸过，如今却要穿在身上。
旧衣服也罢了，衣服偏大，他还得把裤腿衣袖卷起来。
天热，旧衣服，偏大，多种原因下，辰欢觊觎赵灵煜的裙子也情有可原。
毕竟从款式到质量，裙子又新又好看，还很透气。
辰欢看着他哥，扭捏：“哥，我换身衣裳啊……”
枭玥面无表情。
赵灵煜直接挡在他前面，催促辰欢进马车：“你进车厢，我去给你找一身。”
……
赵顺过了很久才回来，赵灵煜迎上前：“阿爷，前面什么情况，去看了吗？”
赵顺回：“听说是春阳县的县令敛财，过县城要按照人头交银子，一人五两银。”
他叹口气：“前面停留的百姓没什么身家，没钱过不去，只能停在原地。”
赵灵煜有些诧异：“居然只是县令敛财？”
赵顺看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赵灵煜口快道：“我还以为是马匪。”
“净说瞎话。”赵顺给他头顶一下。
赵安道：“爹，春阳县距离辽东关只有一郡之隔，辽东郡能跑的人早就跑了，这时候春阳县县令才开始敛财，他脑子没问题吧？”
辽西郡和辽东郡相邻，大旱年间，还在打仗，能捞到什么油水？
“你脑子才有问题。”赵顺瞪了二儿子一眼。
别管春阳县县令怎么想的，眼下情况就是如此，即使想不通，也得想法子过去。
“王秀才的意思是，找人去城门口看看，确定情况再做打算。”
赵平愤愤道：“这帮人真不是东西。”
以前燕王治理幽州多好啊，结果皇帝不做人，现在又是大旱，又是打仗，连县令都开始不做人了。
“先原地休息吧。”赵顺说完，找个阴凉地坐下。
赵灵煜庆幸，还好自己想多了。
看着惬意地翘着腿晃荡的辰欢，也算做了件好事吧。
然而意外来得就是这么快。
再晚些时候，去城门口打探消息的人回来，那守城士兵旁还有三个人，看着不像兵，在溪滩边百姓打探一圈，探听到消息。
三人中有一人，五日前刚抢过他们村子。
赵灵煜得知结论一惊一乍：“马匪？！”
赵顺面容严肃，他也没想到，竟然是马匪攻占了春阳县，借县令之手收过路费。
“是之前抢劫姑姑他们村的马匪吗？”赵灵煜紧张地问。
“很大可能是。”赵顺说出商量的结果：“王秀才说，明天一早从小路走，我们要绕过春阳县，进山。”
这年头百姓不敢进深山，山中有野兽，像是狼群，野猪，猛虎，随便碰上一个，就算经验老道的猎户，都不一定逃得脱。
只是比起山里不一定能遇上的野兽，春阳县里马匪更让人不敢靠近。
毕竟马匪能有什么道义？给了过路费就放他们过去，谁信？
到时候进了城，对方反悔，那才叫走投无路。
他们好歹这么多人对吧？说不定运气好，根本碰不上野兽呢？
队伍里忧心忡忡，赵顺再次惋惜，队伍里没有会功夫的人家。
赵顺吩咐大家做好准备明天进山，枭玥在旁边听着，得知春阳县有可能被马匪攻占，脸色霎时一白。
心里既恨又怕，找到辰欢看他趴在地上，那丝害怕的情绪转变成无语。
“哥，你干嘛去？”辰欢抬头望见枭玥从他身上跨过。
“睡你的。”枭玥不想和他多说。
“哦。”辰欢又趴回去。
赵灵煜得知确切消息，心中紧张情绪一直没减少，进城收人头费，城门口还有马匪，怎么看都像在搜查人。
他们不进城能躲过这劫，只怕马匪没有蹲到想要的人，还会继续扩大范围搜查。
赵灵煜看了看“大变样”的辰欢，应该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吧？
赵灵煜不安之下找到白霏霏，发现白霏霏旁边枭玥，比他弟还要大变样，头发跟被马啃一样。
“你头发怎么了？”赵灵煜忘记自己过来干嘛。
枭玥黑沉的眼睛瞪他：“要你管，我热还不行？”
赵灵煜恍然大悟：“之前叫你穿裙子你不穿，现在知道热了吧？”
枭玥抿唇。
赵灵煜越看越好笑，捂着嘴光明正大偷笑起来。
“哈哈哈！”
枭玥看得咬牙切齿，上前一把将赵灵煜按在地上：“你笑话我？”
“噗。”赵灵煜憋笑着摇头：“我没有啊。”
枭玥白了他一眼，算了，问了也白问。
他只是不解，有那么好笑吗？也就前面剪了部分头发，后面没动。
赵灵煜伸手摸了摸那像杂草一样的刘海：“噗——哈哈哈！”
谁家好人怕热剪这个发型，前面厚厚一撮短毛，看着就招笑。
枭玥咬牙：“……”是他牺牲太多。
傍晚练武时，除了冯欣儿，还多了几个半大的小子。
冯欣儿家冯小海，王家三郎五郎六郎七郎，李家李小武，陈家陈小弟。
看来春阳县马匪一事，让几家人嗅到危险的信号，安排几个孩子过来一起学武。
他们没空手来，来之前都找白霏霏问过，得到允许后带了干粮野菜之类送给白霏霏。
这年头学武术学费很贵，偷师为人所不齿，既然想跟着学两招，多少要有点表示。
之前李元娘和周眉，给白霏霏一袋米面粮食当学费，白霏霏直接叫她们煮了，反正一起吃，不用给来给去。
今日练武比平常多练了一个时辰，练完下来赵灵煜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抓紧机会往地上躺。
一夜无事。
寅时初，溪滩上的百姓还在熟睡，队伍悄悄醒来收拾东西。
早饭都没吃，一行人便往昨天商量好的路线走。
春阳县两面环山，王家知道一条小路，从左侧山路绕过去，赵灵煜从系统地图上看到，左侧确实有条山路，可以绕开春阳县。
不敢点火，怕城里马匪发现，收不到过路费追出来。
与此同时，县里也有一群人，摸黑往城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