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泽是一个暴发户二代。
确切的说，是一个父亲即将成为暴发户的二代。
他爸最近买彩票中了一大笔钱，恰好老家拆迁，零零总总下来，他们家也算是瞬间富裕了起来。
不过他们都是普通人思想，拿到钱也不知道怎么花，思来想去，老父亲还是很朴实无华地给他买了车买了房。
何泽也很朴实无华，他拿到车的第一反应，就是出去兜风。
然后——
没有然后了，他出车祸了。
何泽重重叹了口气，做人果然不能太炫富，他躺在舒适的病床上，回忆着自己被撞的记忆，竟然清晰得恍若昨日。
哦，好像就是昨日。
伤感的情绪再也酝酿不起来，清晰的回忆让他表情渐渐失控。
依稀记得，被撞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卡在了驾驶座上，眼前一片鲜红，巨大的疼痛让大脑自发地回避了当时的痛苦，也因此让他对那一刻的知觉达到了顶峰。
“……卡住了，能砍不？”
“院长能同意吗？也不知道院长什么性子。”
“对啊对啊，我听说他们人间的医院治不好还要赔钱，咱医院赔不起吧。”
“谁敢要我们的钱？他们人类用得起？”
“院长用得起。”
“……搬吧，先把魂勾出来，别没到地方死了。”
明明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何泽还是能清晰地听见这些讨论的声音，声音给人的感觉十分阴冷，把本来就凉的何泽吓得更是心凉。
好在下一刻他就感受不到这股凉意了。
——他呆愣愣地站在自己那破损的豪车面前，看着几个穿着护士服的青年，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如何能完整地取出他的尸体。
他的，尸体？
何泽大惊：“等等等等，你们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啊我这就死了吗？要不等120来给我再抢救一下？”
一个比他还高的女护士觑了他一眼：“我们就是120。”
何泽：“……？”
好在另一个高大男护士给了他一点人文关怀：“没死，微死状态，等送到院长那，还有得救。”
何泽长长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他爸的福气他还没享受呢。
何泽本来想打探些消息的，不过这几个勾魂护士看着都不怎么友好的样子，他干脆缩着脖子当鹌鹑，看着护士们工作。
不是何泽想吐槽，也就是他魂在他们手上不敢放肆，但凡他还在身体里，感觉都会问这些护士怕不怕他举报！
一个护士双手搭在车顶上，往两边一撕，车顶跟纸糊的一样裂开了。
一个护士拽着他的头准备往外拉，被卡住了往车里一探：“九八，这里也撕开，肉要被扯开了。”
还有护士悠悠地从带着白花的灵车上拖出纸做的担架，等发现他尸体享受不了纸担架后，一拍脑袋：“坏了，忘了人类不能用纸制品。”
一团乱麻。
只能说，幸好他们是地府公职人员，幸好他们盖棺定论说自己死不了，不然何泽感觉自己能心乱如麻急到跺脚哭爷爷求奶奶地希望祖宗保自己一命。
之后遇上院长又是何等的惊吓，何泽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回忆了。
说不定就是做了一个梦。
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
不过，就那偏僻的地方，还有好心人给他打120及时救他狗命，何泽感动极了，他决定等出院了，一定要去找好心人报……
“醒了？”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在何泽耳边响起，“有没有哪难受？想吐吗？头晕吗？”
何泽脖子僵硬地转过去，就在他病床旁边，刚走来一个穿着带着些许血渍的白大褂的青年。
青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胸前挂着三支笔，温润如玉，一点没有昨晚情绪不稳暴躁的样子。
啊，这个院长他见过，就在昨天的梦里。
那看来这个梦成真得过于快了。
何泽闭了闭眼，想到那奇葩又吓人的场面，表情勉强：“醒了醒了，我很好，领导，我浑身都好得不得了。”
周安轻挑了一下眉：“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周安，叫我周医生就行。”
何泽赶忙道：“周医生好，周医生医术实在是太高明了，我感觉我现在都能站起来跑两圈。”
这可是鬼医生啊，不能得罪不能得罪。
周安哦了一声，开玩笑：“那你跑两圈我看看？”
何泽：“……”
周安笑眯眯地：“不开玩笑了，何泽是吗？你再仔细感受一下，有没有头晕，想吐，或者感觉好像失忆了？”
主要是护士们没培训好，有些粗鲁，周安担心何泽脑子出了问题。
还有他们医院的事情，要是都没问题，周安就能把人转到正常医院，让兄弟部门通知警察去处理交通事故后续了。
何泽并不懂周安的那些想法，他确实还有些反应迟钝，但是这不影响他夸鬼医院技术高明！
“没有没有，放心周医生，我特清醒，我还记得你们怎么救我的呢，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我爸给贵医院烧……啊？！”
话音未落，周安面不改色地一个小印章盖在何泽身上，下一秒，何泽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
他，他说错什么了吗？！
何泽惊恐，忙不迭地大喊：“我我我，我给钱！要多少给多少！我爹中了一千万，我是富二代，别勾我别勾我求求您了！”
正在掏手机的周安：“……”
何泽的灵魂忙不迭地凑到自己身体面前，试图进去又进不去，要不是鬼没有汗，他真要表演一个汗流浃背了。
他对有些呆滞的周安再三保证：“真的，我爸就我一个儿子，您说一个数，我马上叫他给！”
周安：“…………”
真是大孝子。
周安不太好和他解释，毕竟他也刚上岗，不太懂原理。
不过也不用解释，等技术修好了，患者也是不会记得的。
周安咳嗽几声：“放心放心，我们医院是正经医院，为人民服务，心里甜啊，别怕啊。”
何泽哪能不怕呢？
他现在不是人民，是鬼民啊！
就算不是，一个能随时把人民变鬼民的医院，谁能放心啊！
苦涩，担忧，害怕，但何泽不敢继续吭声，只能祈求这位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医生，能饶他一条狗命。
他看见周医生解锁了手机，打开了一个黑红界面的app，然后……
对着手机发语音道：“十五，病人还能记住昨晚的事，你来看看什么情况，是不是技术出问题了。”
何泽：“……”
原来是他记忆力太好惹的祸。
可那也不是他想的啊，就那群护士玩倒霉患者的样子，他很难记不住啊！
何泽的灵魂在无声呐喊，偏偏怂得可以，默默挪到角落，等一个处理。
没关系，看样子他应该死不了了，死不了就行了。
他和死人计较什么呢……
——
还是计较一下吧。
何泽看谢十五跟挑猪肉一样，在自己身体和灵魂上来回检查，真的有种灵魂再度出窍的错觉。
“不应该啊……”
谢十五满头雾水，甚至动手勾魂还魂了好几次，奈何何泽就跟个顽固分子一样，说不失忆就不失忆！
按道理，鬼魂回到身体时，会自动将当鬼期间的事情忘掉，以防万一，他们甚至给鬼魂撒了孟婆汤！
可是，怎么回事，这何泽怎么记忆还那么鲜明？
哦，中间何泽这不老实的小子甚至假装失忆了一次，奈何演技不过关，流程也不对，把谢十五气得又给人勾了出来。
现在老实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周安也没有拯救何泽的意思，笑话，他们医院连营业执照都没有，更别说现在都不算开张，要什么人文关怀？
再说了，这不失忆可是大问题，总不能让每一个来治病的病患，都知道他们是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吧？
那他们医院名声还要不要了？
周安态度坚定，他看着谢十五检查，顺道学习一下各种原理和操作，把新手领导的架势摆得足足的。
谢十五实在是找不出问题了，他挠挠头：“那什么，要不让他喝孟婆汤试试？”
何泽啊了一声：“是我想的那个孟婆汤吗？要是我失忆了怎么办？”
“车祸后遗症，有什么情况都很正常，”周安随口回了一句，若有所思，
“活人喝孟婆汤，没问题吗？比如身体上会不会有不适，脑子会不会变笨，或者什么痴呆风险……”
谢十五老实回复：“院长，我们还没给活人喝过，不太清楚。”
“这样啊……”周安只能遗憾放弃这个一劳永逸的想法，“那先放一放，十五，你们有空找几个人试试，这是特例还是技术故障。”
“找要死了的，或者杀人犯，这样真有意外，咱也是擦个边的事，问题不大。”
他记得app上有条新规，若是新无常不小心勾错了魂，其为恶意杀人超过七人以上的，或者本来就在一周内到达死线的，可以从轻处理。
其他的勾错魂情况最轻也是革职，重一些的说不定要去地狱一日游。
这条例的诞生也很有趣。
阎王爷认为，勾错魂确实该罚，但勾到了能让地府鬼口无故增加的魂，也算有功，功过相抵，从轻发落。
而本来人就要死了，提前让人下来而已，这种小错都要重罚，哪个鬼还考公呢！
周安就打算钻这方面的空子。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算了，多费点时间，全部找杀人犯，就地尝试，有记忆的直接带到地府，到时候我跟阎王说说，你们也不用勾错魂被发落了。”
谢十五被新上司的好给感动到了。
“好的院长，保证完成任务！”
他甚至皮都不穿了，脱了衣服就穿墙去找兄弟们了。
房间瞬间只剩下了周安和何泽两个人。
周安瞥了何泽身体一眼，很健康，也就找了凳子坐下来写会议纲要，把一些没想到的点都记上，免得开会的时候不够清晰。
何泽憋了又憋，他看着周安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问周安：“院，院长？”
周安头都不抬：“叫我周医生就好，什么事？”
何泽鼓起勇气：“那个，我，我也要被带到地府吗？”
周安顿了下，笑容无奈：“何先生，我们阎爱医院真的是一个十分正规的民营医院，由地府和人间共同注资，不仅有实力，还有医德，您放心，我们不会做违法的事的。”
想到自己让护士去做的事，他又补充道：“阴法。”
何泽：“……”
周安看他还是忐忑不安，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墙。
墙面上，按照他们的审美要求，观察局给他们贴上了红色的贴纸。
最上面，是硕大的四个大字：阎爱医院。
往下，是一行破折号跟着的红色小字：您不二之选。
再往下，是一排凌乱又不失美观的黑色字体。
【阎王普度众生，无常保驾护航，一定送您平安还阳！】
何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着在那兀自办公的男人，实在是想不通，都把答案写在明面上了，怎么还会担心他不失忆。
周安似乎听到了他的心音，悠悠开口：“没人揭穿，这叫特色，有人揭穿，这叫地狱直通车。”
何泽：“……”
好，好有道理！
若是他不知情，还真会把这医院特色发给自己周围的朋友，看看这私人医院到底多好笑！
周安摇摇头，不再将关注放在何泽身上，让他自己去消化。
放这些奇奇怪怪带着玩笑意味的文字其实也是一种掩护。
若是大家先入为主把这当成玩梗，当成医院特色，以后医生们不小心露馅了，说一句患者因为医院特色出现幻觉了，谁也不会当真。
为了自己小命，周安可是很认真地为医院考虑的！
就在周安把会议提要准备得差不多时，走南闯北的谢十五也回来了。
带着他的好消息和坏消息。
根据他的汇报，他们一共尝试了一百位杀人犯，其中只有一位出现了记忆顽固的现象，已经让谢三三送地狱去了，在其他人那，技术都很好用。
目前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暂时不明朗，但是可以看出，这不是特例，未来医院规模扩大，估计会有小部分人不能消除记忆。
周安沉吟：“这样啊，那看来得做个预案，如何让病人保密的预案。”
阴间倒是也有些法子，就是价格有点不美丽，如果不是必要情况，周安不是很想选择。
便宜的法子嘛……
他的目光，渐渐挪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说不定，兄弟部门能帮一把？
兄弟部门：又来？？[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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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