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军去茶山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通往茶山的那条泥土路，此刻竟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热闹得像是赶集。
村里的大人孩子，几乎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这景象，李勇军活了半辈子都未曾见过。
他心底那股酸味，瞬间涌上了喉咙。
想当初，他儿子李克军，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荣归故里，都未曾有过这般万众瞩目的待遇！
他李克垚，算个什么东西？
李勇军心头燃着一团无名火，恰好有几个村民与他同路，
他立刻逮住机会，压低声音，开始散播恶毒的言语。
“李克垚这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他说的那些好听话，你们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你们是不知道，他心黑着呢！为了钱，打官司把人往死里坑，
足足讹了四十万！这种人，肝都是烂的……”
同行的几个村民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搭腔，默默加快了脚步。
李勇军却说得越发来劲，唾沫横飞，几乎要把李克垚贬低到尘埃里。
那几人听得直皱眉，干脆甩开他，大步流星地朝前走，懒得再与他废话半句。
当李勇军终于挤上茶山时，即便心中早有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简直比谁家办喜事还要热闹！
李克垚被几十号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
村长李言兵和他父亲李勇兵，一左一右，紧挨着他，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他的妻子、弟弟、妹妹，也都坐在身边，享受着所有人的尊敬和善意。
这排场，这架势，比大领导下乡视察还要夸张！
李勇军的眼睛都看红了，嫉妒得发疯。
再看厨房那边，金秀兰笑得嘴都合不拢，乡亲们送来的鸡鸭堆成了小山。
男人们围着李克垚谈天说地，女人们则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光是鸡，就宰了七八只，用大铁锅炖着，香气四溢。
还有烧鹅、烧鸭，甚至有人送来了新鲜的小乌贼和几十斤活蹦乱跳的鱼。
这等全村出动帮忙的盛况，只有在谁家娶媳妇时才会出现。
可今天，仅仅是李克垚回家看望父母而已……
“克垚，我家那鱼塘的鱼，也能送到你超市卖吗？都是本地土鱼，味道好得很，就是个头不大……”
“当然可以。”李克垚笑道，“到时候做好标记，收购价钱给高点就是了，本地鱼，香！”
“我家种的板栗呢？还有红薯、黄豆？”
“都可以！我会在超市专门开一个助农摊位，咱们村的特产都能进场，只收一点点管理费！”
李克垚的承诺，让整个茶山都沸腾了。
以后自家地里的产出，鸡下的蛋，腌的咸菜，挖的野菜，全都有了销路！
而且是销往全顺城最大的家家福超市！
这对祖祖辈辈土里刨食的李家村村民而言，不啻于天降福音！
“克垚呀，我家那不成器的娃，不爱读书，能去你超市找个活干不？”
“只要年满十八周岁，踏实肯干，培训一下就能上岗。”
李克垚的回答，让无数张朴实的脸上绽放出希望的光芒。
“我就说克垚这娃从小就不一般！”
“是啊是啊，咱们村能出这么一个有本事又有良心的后生，是全村的福气！”
“这下好了，明年娃的学费可算是有着落了！”
听着乡亲们发自内心的赞誉，李勇兵挺直了腰杆，脸膛喝得红光满面，
看着身旁的儿子，骄傲得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人活一辈子，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这个儿子，太给他长脸了！
李勇军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的酸水和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吼了一句。
“大侄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上次我没地方住，想在你家空房子借宿几天，你连门都不让我进！”
“我可是你亲叔叔！你连亲叔都不帮，却在这里跟全村人许诺？我看，大家还是醒醒吧，别被他给骗了！”
他这突兀的一嗓子，让热闹的气氛瞬间一滞。
村长李言兵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不等李克垚开口，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李勇军厉声呵斥：
“李勇军！你还有脸提这事？”
“你家跟克垚家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但凡要点脸，克垚会把你拒之门外？”
村长一发话，其他村民也炸了锅，纷纷站起来指着李勇军的鼻子骂。
“就是！你但凡对侄子好过一分，人家能这么对你？”
“你那点想霸占人家房子的龌龊心思，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少在这丢人现眼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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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不要脸的！自作自受！”
李勇军彻底懵了。
他本以为自己能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村民们怀疑李克垚的用心。
却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李克垚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说，村民们就已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哥哥李勇兵，可后者却直接扭过头，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李勇军气得浑身发抖，想破口大骂，可迎着几十双冰冷鄙夷的眼神，一个脏字都骂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被这些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最终，他只能在一片哄笑和斥骂声中，涨红了脸，拂袖而去，背影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李克垚平静地看着他离去，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父亲李勇兵始终没有回头，或许，这一次是真的死心了。
那一晚的晚宴，热火朝天。
长长的桌子由几十张小桌拼成，坐满了整个院子，菜肴丰盛，笑语喧天。
月光下，金秀兰看着被所有人围在中间，谈笑风生的儿子和儿媳，笑着笑着，眼角就湿润了。
她的孩子，给她和老头子挣来了这辈子最大的荣光。
……
第二天，李克垚陪妻子吃过他亲手做的牛肉手擀面，便去了超市。
他先是交代张俊明安排人手去李家村对接农产品收购事宜，
又叮嘱兰含香在超市里专门划出一块助农销售区。
“进货的时候，不要只看价格。”
“多考虑一下本地的农户，他们销路难，我们能帮就帮一把。”
“明白，李哥！”张俊明干脆地应下。
李克垚从仓库走出来时，恰好是周末，妞妞正等妈妈下班，在超市门口的空地上玩耍。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一扫，随即，猛地定格。
又是那对“和善”的老年夫妻。
李克垚站在原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两人。
他的脑海中，一个念头疯狂闪现。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对老夫妻，最近总是在妞妞身边打转。
焦旭东之前调查过，他们在妞妞的幼儿园里，根本没有任何亲戚的孩子。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对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表现出如此超乎寻常的“喜爱”？
李克垚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底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