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溪下午还是去了公司,公司里的人催得紧。青天白日下她也不像昨晚胆怯,稳了稳心神后就去了公司。
她去洗手间时顺便观察周围,尽头的大窗户上焊着一层防护网,严丝合缝地阻断了未知的危险。
简溪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她向林姨介绍的道士发了消息,道士说他还在外地办事,过几日回来后与她见面。原本简溪有几分忧心,那些鬼玩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缠上来。但之前让人查的事情有了眉目,她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简溪身边有几个帮她做事的人,人不多。是父母给她留的底牌,很隐蔽,因此没有被那群人发现。但也因为足够隐蔽,所以只能在黑暗中蛰伏,做事都得小心翼翼,效率很慢。
这边查的事不能停,新查出来的线索也不能断。就那么几个人,要双管齐下还真是有点困难。
简溪一天都不想等,她十分清楚再有利的条件不早点动手也会像握不住的沙子一样散掉,甚至会变成捅向自己的利剑。她也不清楚背后会不会有人做小动作,即便她们已经足够小心,但事情一天没办完她就不能掉以轻心。
她决定亲自走一趟。
黎溪村是隔壁市远离市区的一个小村庄。简溪早上出发,坐车到镇上已经是中午,天气很热,车站口拉人的出租以及黑车司机一听她要去黎溪村都变了神色,原先热情招呼的双手也落了下去。
“不去。”简溪只得到了这两个字。
她也没有气馁,手机上搜索了线路知道有一辆公交的终点站就是黎溪村。一天只有两趟,早上八点一趟,下午三点一趟。
说是公交,确切来说其实是一辆大巴。车上混杂着皮革和一些不知名的异味,有些刺鼻。
简溪坐在前排等待,刚开始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在等,到出发时又上来了两三个人。
车启动时太阳正烤得火辣,简溪眯着眼睛看着手里的资料。
她看得认真,大巴摇摇晃晃,简溪一天只吃了几口米饭,胃里面基本没东西,此刻只感觉嗓子眼不断有唾液分泌。
这是晕车前的征兆,简溪合上资料,看了一眼无法打开的窗户就闭上了眼睛。
脑袋昏昏沉沉,她强迫自己入睡。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太难受,这是她的经验。
大巴拐了几个弯后前面的路就不再开阔,阳光也在两侧树影下渐渐落了下去。逼仄的空间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炽热,甚至有几分微凉刮过简溪苍白的脸颊,但她还是难受。
后面的几个人用方言说着家长里短,简溪听不懂,全然当作催眠曲。不得不说有几分功效,意识开始漂浮,连后面的交谈声什么时候停了她都不知道。
“吱嘎~”
简溪撞上前面座椅的靠背,额头红了一大片。她皮肤白,所以格外显眼。
她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听见司机小声咒骂几句。她听见了“畜生”“害人”这些字眼。
简溪伸长脖子向前看,车前蜷缩着一团白色的毛茸茸,旁边马路上还有鲜红。
那抹鲜红看得简溪眉头一跳。
“撞上什么了吗?”简溪问。
司机没理她,按了下喇叭就绕过那团白色离开了。
透过窗户简溪看见那团白色,她看不清它的脸,只能看见孱弱的白色背影,让她想到了骨瘦如柴这个词。快离去的那刻,她看见那双耳朵在微弱的动。
“它还活着,”简溪立刻告诉司机。
司机就像没听到,继续向前开,
“那只猫还活着,我看见它耳朵动了,”简溪快速地说,“不用你负责,你让我下去……”
“那是来讨命的!”司机恶狠狠地打断她,“它是来害我们的。”
简溪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她想说让她下去把猫抱上来,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司机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直在絮叨,“它会害死我们的,会害死我们的……”
明眼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司机越说越快,踩着油门的脚也越来越用力。
躁动症吗?简溪悄悄分析,心里的不安扩大,她不想去刺激他,但现在显然也不是安抚的好时机。
“胆小鬼。”后座传来轻蔑的笑声,“你行不行,不行让我来开。”
简溪眉头一跳,向后看去。正对上一双狠厉不快的眸子。
她皱皱眉,不知道为何这人要去刺激司机。
司机突然转过身,简溪是车里离司机最近的人,可以清楚看到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对视后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偏执。她心头狠狠一跳,立刻就想冲上前去扶住方向盘。但显然晚了,司机双手离开了方向盘后,大巴就歪扭着离开了路线,倾泻着朝旁边的山石冲去,司机还在癫狂着撞击驾驶门。
简溪只能看见离自己越来越大的巨石,突兀地镶嵌在山脉里,上面覆盖的沙粒像是给山石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在诡异地对车里的人微笑。
“砰!”
简溪没有了意识。
“咳咳,”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咳嗽,简溪慢慢转醒。有东西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流动,简溪受不了般捂住口鼻。
好热!眼前白茫茫一片,睁开眼睛就被白雾侵袭,什么都看不清楚。
简溪的记忆还在大巴快要碰到山石的那一刻,她屏住呼吸,在头上摸了摸,没有粘稠热流般的东西。她松口气,慢慢扶着旁边的支撑起身。
手掌抚摸在粗糙的纹理上,简溪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应该是靠在一颗树上。自己不是在大巴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疑问很多,突然发狂的司机,小镇人提到黎溪村讳莫如深的态度,还有那双狠厉的眼睛,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简溪感觉自己的大脑被架在火上炙烤,思考不了。身体又软又累,提不起来半点力气。在白茫茫一片中摩挲着前进。
热得不寻常,走了几步,简溪额头沁出一层细密汗珠。嗓子又干又痛,烧焦东西的味道再次传入鼻腔。简溪在茫然中似乎发现濒临窒息的原因。
树皮松动着簌簌掉落在地上,简溪被热到木楞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动。她的感觉没有错,自己真的被架在火里烤,只是周围是一片白雾,让她看不清火光和浓烟。
她看不清方向,自然不知道哪边安全哪边危险。刚刚是凭借着本能和直觉走,现在知道了周围存在着危险,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唔!”
“救命!”
简溪听到了呼救声,那声音凄厉又痛苦,似乎真的被火舌吞噬了全身。简溪没有犹豫,朝声音传来方向走去。
她突然想到了那只白猫,脆弱的躺在那里却没有人理会的奄奄一息的白猫。简溪加紧了步子。
越靠近声音越热,肉被烤焦的味道也越刺鼻。简溪不敢细想。
她虽看不清,但突然感觉到猛烈的火浪打着转朝她扑来,被迫止了脚步。惨烈的声音就在眼前,简溪犹豫着不敢前进。
“有没有人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
是幻觉还是梦?简溪掐着自己,她清楚自己似乎又遇到了某些不能明说的东西,她想起午夜梦回,总能看见母亲哭着说她全身疼。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睛盛满了泪水与痛苦。
“崽崽,妈妈好痛啊!”
简溪早已泪流满面,不管是什么,哪怕是陷阱,难道她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母亲葬身火海吗?
她不能。
简溪迎着看不见的火舌向前走去,下一秒,斗转星移,拨云散雾。眼前逐渐明了,眼前场景也被切换。
“土地是全村人的,你说承包就承包,你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吗?”大胡子男人厉声质问。
“地是政府承包出去的,费用也付了。之前承包时询问意见时都签字同意了,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一片荒地,种东西也种不出来,几十年没人管。厂子招人招的也都是村里人,薪酬也挺高。”穿着白衬衣的男人推了一下眼镜,有条有理地回答,“好处都拿了,你们总不能过河拆桥吧。”
“呵?”大胡子男人鼻孔出气,一把揪住斯文男人的衣领,“老子不管,要么给钱,要么就把地给我们吐出来。”他说话时脸上肌肉抖动,一副凶相。
这人也确实和他表现出来的形象大差不差,是村里有名的恶霸。先前还因为恶意伤人进过局子,出来后更加无法无天,成天惹事。这几天没钱了又把注意打到一年前承包给外地人的那片土地上。
戴眼镜的人是村里的支书,此刻被揪住领子也不怕,屋里还围着五六个人,他不信恶霸真的会拿他怎么样。
“事实就是这样嘛,”他又开始苦口婆心劝说,“我知道你缺钱,你去工厂干活啊,赵老板是个好脾气的人,厂里包吃包住,你认真干几天还怕没钱。”
村支书这样说一是缓兵之计,二则是存了几分挤兑的意思。他知道此人好吃懒做,整天做着天上掉馅饼的美梦,让他脚踏实地去劳动不亚于异想天开。此刻故意挖苦他,潜在意识是挣钱路子就给你说出来了,你肯去吗?
恶霸一听果然急眼,挥动手臂就要往村支书脸上招呼,被身边的人拦着了。
他恶狠狠地瞅着村支书,“你给我等着。”
恶霸当然不会听从村支书的意见安心去干活,但他确实把注意打在了外地人赵老板身上。
简溪想着他离开村委会前那狠厉的眼神,心莫名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