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溪又梦到了那间教室。
炎热夏日,烈阳高悬在皓空中,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和行人。窗外的柳树也被晒蔫,无精打采地垂下枝叶。老师毫无波澜的声音穿透在教室里,叫人心生烦躁。
教室里没有空调,很多人都被闷出一身汗。
简溪不知道是被热得没有了力气还是单纯困,只觉得讲台上的声音越来越远,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似乎马上就要飘起来……
有人捅了她一下,她坠落在原地。
耳侧传来轻笑声,简溪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已经快要抵在书本里。
简溪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向旁边看去。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轻轻启唇,发出气音
“认真听课。”
简溪不知为何,对他很亲近。在本子上写下字推了过去。
“太热了!”
看见字后那双眼睛弯得更厉害,伸手从桌框里拿出一柄小扇子,右手拿笔,左手拿着扇子放在桌框底下,朝着简溪的方向轻轻扇动。
力度很小,扇出的风也很轻,伴随着写字的涮涮声有节律地朝简溪扑来。
心尖仿佛被放了一颗蜜饯,简溪心里甜丝丝的,也对他弯了弯眼睛表示感谢。
下课后简溪拿出小电风扇放在中间吹着两人,旁边的人把风扇掉了个头对着她,
“你自己吹吧,我不热。”
简溪刚要说话,就听见讲台上站着的班长大声喊,“下节体育课,快往操场走。”
“走喽~”
“上体育课喽 ~”
前后桌都簇拥着往外走,简溪也站起来,慢吞吞地跟着人群走动。
她身后跟着同桌,他们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回头看时,正对上他的视线。
简溪心中升起隐秘的快乐,为不算远的距离,也为视线交汇的片刻。
到操场后铃声刚好响起,按照惯例他们要先跑圈。
太阳很毒,大家都尽量挑着阴凉处跑,跑得很懒散,边跑边骂不做人的体育老师。
跑完后就是自由活动,简溪站在那里觉得很迷茫。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陌生。
自由活动,然后呢?
她记得以前上高中时她都是和筱蔓她们一起在树荫下聊天躲凉的。
等等,为什么是以前,那现在......
简溪很困惑,密集的吵闹声如同看不清的般将她缠绕,她站在中间,与周围隔绝开来。
她感到眩晕,双脚明明踩在平地上,她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从高处坠落。
坠落,不断向下坠……
“简溪。”
有人叫她。
简溪抬头,看见远处树荫下穿着校服的干净少年。
一瞬间,那些迷茫和困惑都消失不见。像是跋涉荒漠的人终于遇见了甘泉,简溪笑起来,朝他走去。
她听见他喊“小心。”
简溪偏头,看着一颗足球从足球场“飞跃”出来,并向她“飞奔而来”。眼看着就要砸在她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简溪内心有几分恐慌,但却忘记了动作,只呆呆站在那等待着 ......
这几秒被拉得很长。
“叮铃铃~ ”
闹钟响了。
简溪从梦中醒来。
她无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生无可恋地走进浴室。
刷牙时看见眼下的乌青,简溪撇撇嘴,这一觉跟没睡一样。
她回忆起梦中的情景来,炎热和快要被砸到的恐慌已经记不清了,只有那缕甜蜜还萦绕在心尖,挥之不去。
简溪摸摸心口,这可能就是她没睡好却不觉得烦躁的原因吧。
洗漱完随便吃了几口早餐,戴上厚重的黑框眼镜,简溪拖着还没休息好的双腿去上班。
到公司后发现同事都是一副困倦不堪的模样。
“我真是搞不懂,谁家好公司组织团建是去爬山,”身边的同事小岚悄悄在她耳边吐槽,“有这时间还不如给我们放两天假。”
简溪对她笑笑,附和着吐槽。
新来的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干劲很足。只是这干劲都没有用在正事上,他总是盯着一些微乎其微的小事大作文章。
平时简溪上班还算轻松,但自从他来后,简溪觉得自己本就顽固的黑眼圈又添了一圈。
办公室常响起这位新经理的絮叨声,如雷贯耳的声音在空间里反复回荡。
简溪觉得这就是她这几天频繁梦到课堂的原因。
他说话的语调实在是太像她高中老师了!
中午简溪在食堂吃,吃完后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她可以在工位上眯一会儿。
办公室响起绵长的呼吸声,简溪听着声音也渐渐睡了过去。
她来到了昨天和同事们一起爬的镐名山。
太阳不算毒,但简溪还是热出了一身汗。有些同事停在原地开始休息,她铆足了劲往前走,前面有亭子,一口气走到那里可以休息很长时间。
微风从脸颊下方飘来,简溪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
“你又来了啊。”
简溪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因为身边人的到来升起小小的雀跃,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我又来了啊!”
身边的人将小风扇举高,单手拎过简溪的书包背在身上,和她并肩走。
简溪刚刚的不满和烦躁一跑而空,甚至觉得高悬的太阳也不那么刺眼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人说着话,满足地向上走。
马上就要到亭子了,她想,他们可以在那坐一会,她还要问他一些事情。
要问什么呢?
简溪皱起眉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想问什么,她有点着急,刚刚被风吹散的汗珠又涌了上来。
简溪尽力想,没有注意到脚下踩到了一粒小石子,突然,她脚一滑,向后边歪倒......
......
简溪脚踩空了,也从梦中醒来。
这么一会也能做梦,她很佩服自己。
下班后简溪去菜市场简单买了点菜,回家做火锅吃。
小锅里咕咚咕咚地冒着泡,香气在卧室里都能闻到。
这个时候简溪很安心,这会让她想到小时候和爸爸妈妈聚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下菜,盖锅,关火,夹菜......
简溪吃得很慢,等吃完刷完碗天色已经渐渐变黑。
回了一些工作上的消息后简溪爬上了床,她找出一部新上映的电影趴在床上看。
窗帘紧紧拉着,卧室门也关着,整个空间里只有床头的一小片光和手机屏幕发出的光。
在这样的环境里简溪会觉得很安全,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勾勒出一张纯净白皙的脸,鼻尖上的痣很明显,明晃晃地在灯光下跳跃。
不知道什么时候简溪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电影还在播放,身边的人察觉她醒后动了动。
简溪睡得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看过去,视线交汇后身边的人先移开视线,转身调低了台灯亮度。
眼睛很快适应了光线,唇边被递上来一杯水。
“刚刚吃了火锅,渴不渴?”
简溪点点头,拿过水杯一饮而尽。在她喝水时身边的人一直盯着她的唇瓣看,她似乎是没有注意到。
喝完水后她自然地把水杯递给他,那人接过水杯后放在床头。
他们的动作很自然很默契,似乎没有任何不对。
放完水杯身侧的人依着她躺下,电影进度条被拖动到前面,他们靠在一起看电影。
“舟舟,”身侧的人叫她,舟舟是她的小名,知道的人并不多。
被他这么亲昵地叫简溪也不觉怪异,转身侧看他,仿佛在说有何贵干。
身边的人被她逗笑,清爽的笑声传进耳朵,简溪有点不自在,耳尖红了几分。
“舟舟,”他不说要干嘛,只是呢喃着叫她小名。
这人真是讨厌,简溪红了脸,转身不再理他。
“舟舟,”他挤了过来,继续在她耳边骚扰她。
简溪烦了,想告诉他有事就说,别打扰她看电影。
她转头时感受到身后人的呼吸。
简溪瞬间就忘了要说什么。
太近了,再近一点就能......
鼻尖蹭到了一起,简溪抬头想看他,下一秒,唇被衔住。
......
简溪睁大眼睛。
好冰!
她看着身上的人闭上了双眼,也感受到唇舌挤了进来。
唇离去的那一瞬,简溪终于想起了自己一直想要问但总是忘记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