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
镇国公和一干辅政大臣看着上首面无表情的昭文帝,眼观鼻,鼻观心。
燕北发来军报,北狄人在两国边界处烧杀劫掠,北狄王庭近日小动作不断,疑似打算在进入冬季前集结兵马进攻燕北。
今日是中秋,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昭文帝却为燕北军情忧心。
燕北王贺兰恪常年镇守燕北,多次大败北狄,北狄王庭三代帝王皆折在他手中,抓获的北狄权贵更是数不胜数。
与军报一起来的,还有燕北王病重的消息,这才是昭文帝所忧心的。
燕北在舆图上的位置十分关键,若燕北沦陷,跨过太古山就是京城。
奏折上说目前是燕北王世子在处理燕北大小军务。
贺兰循子承父志,虽也参加过不少战役,但影响终究不如燕北王。
要让燕北军服贺兰循的管,不是那么容易。
“燕北军情的奏疏各位也看了,众位爱卿有何看法。”
镇国公上前一步:“启禀陛下,依微臣之见,朝廷应该派人前往燕北协助世子。”
“不可不可,依老夫之见,北狄尚未作出实质行动,贸然派人岂不是给北狄人留下话柄。”
殿中的气氛一下僵持住了。
昭文帝瞥了一眼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江寂:“江爱卿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末将只说自己的看法。
“北狄所在的漠北今年雨季遭遇百年大旱,当地牲畜死亡严重。这也是今年北狄侵略提前的原因。
“恶狼有余力时尚且野性难驯,更何况是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末将对燕北还算熟悉,自请带兵前往燕北御敌。”
昭文帝看着眼前破盐税案的功臣,心下摇摆不定。
“此事容后再议,今日中秋佳节,宫中设宴,各位爱卿先去建章台。”
众人行礼退下,镇国公瞥了一眼仍跪在殿中的青年,摇头叹息。
殿中只剩昭文帝与江寂,昭文帝看着固执的江寂,有几分头疼。
“你知道朕刚才为什么不同意你回燕北吗?”
“末将不知。”
昭文帝看着青年,有些感慨:“朕年轻时也有一人如你一般,但…不说也罢,你刚刚督办盐税一案,太过锋芒毕露并不是好事,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也要考虑后果。”
江寂俯身叩首:“臣受教,多谢陛下!”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所有事都靠他自己摸索。
祖父虽官至尚书,但父亲平庸沉溺酒色,祖父向来不重视他们这一脉。
母亲,不提也罢,家中兄弟从前看他不得父母喜欢,都爱欺负他。
离家参军后,他搏命迅速从小兵升任将军,家里人又贴上来。
但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小孩童,不会做他们的提线木偶。
至少自己的婚事自己能够做主,江夫人让她娶她娘家侄女时能拒绝。
只是想到自己与心上人此生再无可能,心里就发酸发涨得难受。
他向来不是什么君子好人,也会嫉妒崔昀,家世、父母、妻子,对方什么都有。
想到崔昀那副病歪歪的身子,有些时候他也会阴暗的想,对方死了就好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是有机会了,但不知道溪儿会不会难过。
今日宫宴,只盼着远远看她一眼,只要她幸福就好。
思绪回笼,江寂仰头饮下杯中酒水,满嘴苦涩。
视线却被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吸引,她与崔昀坐在一处,两人看起来有说有笑,很是恩爱。
江寂的一颗心仿佛泡在滚水里,只能不停喝酒掩饰面上的失态。
萧泽璟进场时就看到江寂在灌酒,两人也共事了不短时日,也算半个朋友。
“江大人这是,借酒消愁?”男人散开折扇,眉毛微挑。
江寂一言不发,只是喝酒的动作不停,萧泽璟看人不搭理他,没再劝。
帝后二人相携进场,中秋宴正式开始。
言溪兴致勃勃的看着歌舞,时不时转头接受崔昀的投喂。
她在看表演,场上的人有一大半在看她,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
看到精彩的地方,她还喜欢拉着崔昀分享。
崔昀宠溺地看着她,侧身低头靠近听她说,只觉得她真是可爱极了。
中秋宫宴的歌舞每年都大差不差,今年的,确实格外好看!
柳云珍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她死死盯着言溪的一举一动。
居然发现崔昀这个将死之人竟然来参加宫宴了,她记得前世崔昀根本没来!
昭文帝特意询问,得知崔昀病重还赐了药。
今日一见,怎么人还活得这么…健康。
不一样了,柳云珍突然恐慌起来,如果她知道的未来会改变,那她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下意识回头,却瞥到江寂专注地看着一个方向。
她跟着去看,那个方向是——林言溪,怎么哪都有这个女人!
所以江寂不肯答应与自己的婚事,是因为喜欢林言溪!
柳云珍气得头脑发涨,听见有贵女要表演才艺助兴,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