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丝雨细如愁。”
“那个,哥,亲哥,你别说行不。”池秋闲一秒乖巧。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水到渠成,瞒着没公开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连许欢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确实出乎意料了。
这几年一直住院,就算他再说没事,池秋闲也不肯告诉他一些事怕他担心。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不合适了。”
池秋闲顿了一秒,扬了个笑,
“总之不会出事的,你放心,不会耽误拍摄啦。”
“少来,明明是你有没有事的问题。”游醉抚了下眉,也不再过多询问,只是难得多叮嘱了几句,“该明白说话的时候就摊开说,别总倔着来,越关心的人才越容易被说出来的话伤心。”
这分的突然得惊到他了。
“嗯。”怕他又闷闷的,游醉想法子打了个岔,“许姐说的情书怎么回事?”
池秋闲果然一脸吐槽的意味,“不是这绝对是林掠枝的阴谋…那明明就是…”
等等,这话说出来岂不是又助攻了,不,选择换一个方向,“总之他要你答应参加综艺什么的千万别去,真是…
不速之客,说来就来…”
他嘀咕了一句,
话音截断在门上风铃清脆的声响里,游醉应声抬眸,检索身影的失真感刹那重得像一帧褪白老照片撞进的浓墨油彩。
林掠枝确实漂亮,有绝对攻击性的长相,却似乎可以让人轻易卸下心防的感觉。
明明是并不柔和的五官,唯独眸色清凌异常,弧度顺着眼尾微挑,加上被蓄意留长的发梢鬈了些,很好中和了本来的恣睢,就算轻轻飘飘看人也勾子似的,无害又近妖。
深远黛,邃秋波。
佳骨天成。
“虽然很抱歉突然打扰。”林掠枝则是直接把这话当耳旁风,一脸无辜的转向游醉,“不过我有提前约好的哦,想来哥哥的朋友不会介意的,对吧?”
“啊,对。”
游醉对上那双蛊惑人心的眼,一时也来不及细究不出这话哪里不太对,只道刚谈论完人家,心虚的忽略不计发小类似看白菜控诉的眼神,含糊应下。
权当二人因为乌龙绯闻交涉闹得不太愉快,想到这里,游醉不免有些微妙的遗憾,看起来不太能和平共处了。
啧。能说动他当个角色就好了,可惜长大了,估计没当初那么好骗了。
搁这装不熟呢
艹,几几年的绿茶啊。
池秋闲很想叨叨没什么心眼的发小几句,奈何经纪人的夺命连环call又一次响起,被迫离场。
等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游醉面色不显,听着林掠枝细致地讲解着自己对于《moonlight》的基础构想,匿在略黯些的光尘里,只偶尔指尖掠过几页批注的动作投到墙壁,落在影子里。
做什么都平和的游醉谈到工作时偏有份说一不二的神采,干脆的讲完见解,和林掠枝协商无误后立马打电话给工作室的相关负责人。
简洁利落的交代完毕,结果还没放下电话就瞥见林掠枝正含着笑意看他。
“…哪里不对啊。”游醉挂了电话,撇开视线,指尖捻了捻,思绪没来由的乱。
真是…笑什么啊。
“没有啊,就是感觉哥哥好帅。”林掠枝刻意往前凑了凑,眼睛亮亮地。
“没个正形。”游醉又挪后一点,本来说不上多长的沙发,显得更窄了些。
林掠枝笑的更开怀了,明面是乖乖坐了回去,眸子却似乎融了碎冰,汪着一怀春水:“哥哥明明答应我追你的,怎么还不好意思啊。”
“牵强附会。”游醉声音小小的,却不由得想起来他们刚认识不久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候他还蛮喜欢逗着这些来宣传部的小孩玩的,尤其是当时不太爱讲话又漂亮精致得不太真实的林掠枝。
后来怀疑他交际能力其实强得一批,开始估计是故作怕生试图打入内部这件事暂且不提。
那次被难得的大雨困在校园,那一天搭档的两个人无所事事的在广播室等着雨停。
在他帮林掠枝解决过一次故意刁难后,两个人关系其实近了不少,颇有美工天赋的小林同学帮忙宣传之余也就顺便帮游醉制作点私货,书签摆件插画等装饰品,简直是他这种爱好却手残者的福音。
于是习惯性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游同学,一直到因病退学前都有了一条小尾巴。
在别人看来都很不可思议。
没办法,双标也是人类的一大特质。
“江雨霏霏江草齐。”
“枝枝蛮适合带水的名字。”难得他们有一次相对独处的聊天,游醉将又一张制作好的书签夹进那本诗集。
“怎么讲?”饶是林掠枝对游醉跳脱的思维有些诧异,仍下意识地接着他的话。
“你很漂亮啊,感觉像是带水的地方养出来的人。”
理想的故土下肆意生长的人。
林掠枝好像总能引起他的灵感。
“在林女士没有带我走之前,应当是取过个名字叫做淮宁的,”对于幼时的记忆林掠枝记得倒是不分明了,选择性截取了一段配合,“她当时还是很喜欢江城的,应当和你想到一块去了。”
生在江城的雨似乎天生就带了几分缠绵入骨的意味。
介于墨绿和冰蓝边缘的瞳色,不怎么浅,却让他想起暮云褪尽后透过琉璃净瓦的天色非晚。
林淮宁。那三个字连同风翻过树的沙沙声一起封存进了那张写着工整的簪花小楷的书签,也就无人问起游醉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为什么有些极明澈眉眼的林掠枝,会成为他记忆里对雨最早的影像——
无边丝雨细如愁。
愁什么来着呢?
那个无穷无尽蔓延的暮春第一次让他意识到,原来江城停不了的颇有些恼人的雨颜色也好看得干净至极。
你看,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林掠枝现在反而是热烈地奔着他来了,游醉却又出于思虑压下那些秘而不宣的心思。
所有的检查都说他半年后的那场手术情况复杂的很,谁也说不准结果如何。
直接讲出来…是要伤心的吧。
他当然奉行及时行乐,可是耽误人家算什么。所以他那天还是拒绝了他。
“我又没有钓着你的道理,但是相处是要有段时间的,谈感情还是要慎重,万一我跟之前不一样了呢。”游醉有在认真的给他讲道理。
林掠枝一贯会选择性抓重点:“那明明就是哥哥愿意…”
游醉无可奈何地截住一些了不得的话,终究敌不过那双无辜得仿佛浸透春水的眼,温声道:“没这么早。”
林掠枝很轻地笑了一声,也不再有意逗弄,将那条从行李箱取出的盘着玉扣的绳仔仔细细绕在游醉腕上:“那就从现在重新认识好不好,就像那天说的,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才知道到底行不行。”
游醉没防神被他牵住手腕,楞了一下没推拒:“这是…”
“没错就是它。”对方眨了眨眼,得寸进尺地装乖卖可怜,“哥哥当时走的好突然,答应好要给你做礼物的,都没来的及。”
“…好。”
“不可以动不动就提要离开这种话啊,江南还记着你喂她呢,每次都对着你的照片叫,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再看看她呗。”
江南是林掠枝家的猫主子,游醉送他那只。
“…好。”
游醉注目着窗外的橘糖色掺着落霞一点一点攀缘上林掠枝的发尾,有些怔神。
他怎么可能真的感觉不到呢。
炽热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他将那份曾经作为谢礼的诗集亲手一页一页制作出来,特意约了游醉去他们曾经约过的一家茶点厅。
一字一句,此诉彼听。
If you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you alsomissthe stars.
Let methink that there is one among those stars that guidesmy lifethrough the dark unknown.
他明明也记得。
游醉知道了他是个异乡来客,也知道了他和母亲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融洽。
可是比起他习惯面对的目光,风言风语或者怜悯同情,游醉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将他带入自己的生活,波澜不惊,轻而易举。
哪有突如其来的一见钟情。
“有机会还是要出去走走啊,万一真的有足够留你停下来的风景呢,不要错过嘛。”经年累月受着病痛的游醉反而比大多数人想的要开,北方那片已经成为记忆的深远湛蓝的天空,到底是蕴养和慰藉。
同是背井离乡。
猝不及防的相逢在这方水城。
生命的阶段总是偶然。
就连林又怡让他来秋河念书的本来打算是为了争一争他父亲那份家产的并不美好的企图都被掩埋在春天里。
破土萌芽。
一份约同承诺的邀约,是可以将濒临死亡的溺水者捞起的浮木。
在林掠枝并不完满的十七岁,游醉给了他一个继续走下去的希望,后来每当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总忍不住想起那一天。
在游醉并不完满的二十四岁,林掠枝又一次不设防的闯进了他的生活,一块拼图的缺口被严丝合缝的嵌住。
他们谈了很久。
林掠枝说他其实猜到了。
不同于那年游醉突然退学后拒绝同所有人联系时的不曾追问。
不同于答应作为毕业礼物却迟迟没有送出的手绳。
不同于在电话那边一次一次的忙音下的胡乱猜测和不敢相见。
他觉得还是坦白说开比较好。
游醉翻着林掠枝带回来的一沓记录下五湖四海的照片,这些年,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见闻,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到时空的距离可以在思念的萦绕下忽略不计。
原来遗憾的别离在岁月变迁下让改变了的两个人更容易接近。
他说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至少要一直陪他等到这个结局。
蓦然回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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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又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