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银杏叶掠过南清城的街巷时,林墨正蹲在自家院角那棵老银杏树下。树干粗壮,枝桠间漏下的阳光碎成金箔,落在他灰扑扑的布鞋上。他手里捏着半片枯槁的叶子,叶脉清晰如细瓷裂纹,忽然抬起头,望向远处被夕阳染成橘红的天际线。
“妈妈——”
那声呼喊清亮如鸽哨,尾音却骤然截断在风里。
隔壁院的王婶端着洗衣盆经过时,只听见这声喊,下意识探头往林家门口看了眼。老银杏树枝叶摇曳,树下空空荡荡,只有几片新落的叶子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嘟囔着“这孩子又玩躲猫猫呢”,便转身走了。
直到晚饭时分,苏婉掀开竹帘喊林墨吃饭,才发现院子里没人。她去隔壁问王婶,又绕到巷口的糖画摊,都没见到孩子影子。林文轩从铺子里回来时,看见妻子在银杏树下团团转,围裙上还沾着和面的面粉。
“墨儿呢?”
“不见了!”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下午就没影了,我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应!”
南清城的暮色压下来时,报案的消息传到了理尚府。江知烨正往嘴里扒拉最后一口饭,木勺差点磕在碗沿上。
方妙蹭地站起来,:“知烨,又是离奇失踪案?”
顾时夜勾着顾夜白的脖子晃进来,后者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江大人,妙儿姐,听说东巷口有个孩子没了?”顾时夜挑眉,“孩子没了也要我们管?找管辖府不就好了。”
顾夜白没说话,只是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哥哥,指了指桌上的案卷。
江知烨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手,:“走。”
四人赶到林家门口时,苏婉正靠在丈夫怀里哭,林文轩脸色惨白,对着围过来的邻居们重复着:“就蹲在银杏树下,喊了声‘妈妈’,人就没了……”
方妙蹲下身,握住苏婉颤抖的手:“苏婶婶,您慢慢说,林墨最后一次被看到是什么时候?”她声音软糯,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王婶……王婶说下午听见他喊了声‘妈妈’,等她看过去就没人了……”苏婉抽噎着,“我找遍了他常去的地方,糖画张那儿,土地庙旁边的草堆……都没有……”
江知烨绕着老银杏树走了一圈,树皮粗糙,树下堆积着厚厚的银杏叶,踩上去沙沙作响。他蹲下身,拨开落叶,青石板上干干净净,没有挣扎痕迹,也没有奇怪的脚印。
顾时夜踢了踢树干:“奇怪,就算是自己跑了,也该有个方向吧?总不能凭空消失了。”
顾夜白蹲在另一边,手指在石板上轻轻摩挲,忽然抬起头,对江知烨摇了摇头。
江知烨点头,看向林文轩:“林先生,林墨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看到奇怪的人,或者说些奇怪的话?”
林文轩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就是前几日说晚上听到过吹唢呐的声音,问他在哪儿听的,他又说不清楚,只说是很远的地方。”
“吹唢呐?”方妙眼睛一亮,“迎亲的队伍吗?”
“不清楚,”林文轩叹了口气,“孩子小,说不定是听错了。”
闻言江知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顾时夜,你去问问街坊邻居,下午有没有人看到可疑的人或动静。顾夜白,你去巷口看看有没有遗留的物件。妙儿,你陪林先生夫妇再想想细节。”
“得令!”顾时夜打了个响指,拽着顾夜白就往人群里钻。
方妙扶着苏婉进屋坐下,倒了杯热水:“婶婶,林墨有没有特别喜欢去的地方?比如城外?”
苏婉捧着水杯,眼神茫然:“他胆子小,从不敢跑出巷子……就是上个月跟他爹去了趟城隍庙,回来念叨了好几天。”
江知烨在院子里踱步,夕阳彻底沉下去,银杏叶在风中发出萧瑟的声响,他总觉得这声“妈妈”背后藏着什么。不是简单的走失,那声呼喊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
接下来的三天,江知烨四人几乎翻遍了南清城。顾时夜把东巷口的街坊问了个遍,除了王婶那声模糊的呼喊,再无其他线索。顾夜白在巷口的泥地里找到了半颗弹珠,却是寻常孩童玩物,查不出来历。方妙陪着苏婉去了城隍庙,又去了林墨提过的几个地方,都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被人拐走了?”方妙坐在理尚府的院子里,揪着石桌上的青苔,“可谁会拐走孩子还不留痕迹?”
顾时夜啃着梨,含糊不清地说:“要是人贩子,早该有动静了。除非……”他压低声音,“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顾夜白瞪了他一眼,“别乱说。”
江知烨靠在廊柱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林墨说听到过唢呐声,迎亲队伍……南清城这几日有谁家办喜事吗?”
“我问过了,”方妙立刻回答,“这半个月都没有,上一家还是半年前西市的李家娶媳妇。”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衙役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江大人!不好了!东门外的乱葬岗……发现了个孩子!”
四人对视一眼,立刻起身。乱葬岗在南清城东十里,是无主尸体和弃婴掩埋的地方,平日里荒草丛生,少有人去。江知烨赶到时,几个衙役正围着一个蜷缩在枯草丛里的身影。
是林墨。
他穿着走丢时的那件青布褂子,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小脸蜡黄,嘴唇干裂,却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苏婉尖叫一声扑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林文轩也冲上来,双手颤抖着检查儿子有没有受伤。
“墨儿!墨儿你怎么样?”
林墨眨了眨眼,视线落在苏婉脸上,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江知烨示意衙役退开,蹲在孩子面前,声音放柔:“林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江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墨的目光慢慢移到江知烨脸上,眼神里有茫然,也有一丝恐惧。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我……”
见状顾时夜连忙递过水壶,林墨贪婪地喝了几口,才断断续续地说:“那天……傍晚的时候,我蹲在银杏树下,看到……看到远处有好多人。”
“什么人?”方妙追问。
“迎亲的……”林墨的声音低下去,“好多人打着红灯笼,吹着唢呐,队伍老长老长了……”他比划着,小手在空中画了个弧线,“他们从西边过来,敲敲打打,可热闹了。”
江知烨和方妙对视一眼,心沉了下去。
西边是乱葬岗的方向。
“然后呢?”
“然后……”林墨皱起眉,像是在努力回想,“我想过去看看,刚站起来,就觉得头好晕……好像有人在我背上推了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顾时夜环顾四周,乱葬岗上荒坟累累,几棵歪脖子树在风中摇曳,确实像极了阴惨的迎亲队伍。“你确定是迎亲的?有没有看清楚他们穿什么衣服?”
林墨摇摇头:“天太暗了,只看到灯笼是红的,唢呐声很大……”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往苏婉怀里缩了缩,“好冷……”
江知烨站起身,对顾时夜使了个眼色。顾时夜点头,带着顾夜白去周围查看。乱葬岗上除了林墨留下的痕迹,再没有其他脚印,仿佛他真的是凭空出现在这里。
“这就怪了,”方妙嘀咕道,“这半个月根本没人娶亲,哪来的迎亲队伍?”
江知烨看着蜷缩在母亲怀里的林墨,孩子的眼神空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他想起林文轩说过孩子前几日听到过唢呐声,难道不是听错了?
林墨被带回家后,就一病不起。起初只是发烧,请来的郎中开了药,喝下去却不见好转。他整日躺在床上,眼神呆滞,嘴里偶尔会喃喃自语,说些“红灯笼”、“吹唢呐”的话。苏婉和林文轩急得不行,又请了好几个郎中,都查不出病因。
江知烨四人隔两天就去探望一次。顾时夜每次都带些蜜饯果子,想逗林墨开心,可孩子只是看一眼,就转过头去。顾夜白则会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林墨,有一次偷偷塞给他一只用草编的蚂蚱,林墨捏在手里,手指才微微动了动。
“这孩子像是被吓掉了魂。”方妙叹了口气,蹲在院子里给苏婉帮忙择菜。
银杏叶落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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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像是给院子铺了层金黄的毯子。
江知烨站在廊下,看着屋里昏暗的灯光:“他说的迎亲队伍,我们查遍了南清城,确实没有。西巷的张媒婆说,最近根本没有人家定亲,更别说办喜事了。”
顾时夜踢了踢脚下的叶子:“难道是……阴亲?”
顾夜白正在给林墨削木剑,闻言手一顿,木屑飞溅,“不能吧,这东西太玄乎了。”
“阴亲也得有人家办才行,”江知烨皱眉,“乱葬岗那边我们也查过了,没有新动土的痕迹,也没有异常的气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除非……是林墨自己走到那里去的,但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会在昏迷后出现在十里外的乱葬岗?”
这个问题像团乱麻,缠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方妙把择好的菜放进竹篮,拍了拍手:“知烨,你说有没有可能,那迎亲队伍根本不是人?”
江知烨没说话,只是望着那棵老银杏树。秋风吹过,叶子簌簌落下,像是谁在无声地叹息。
五天后,林墨的病情突然恶化。他不再喃喃自语,也不再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而是陷入了深度昏迷。苏婉守在床边,日夜不停地掉眼泪,林文轩则一夜之间白了头。
江知烨四人赶到时,郎中刚从屋里出来,摇着头,叹了口气:“准备后事吧,这孩子……脉象全无,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气。”
“吸走了生气?”方妙脸色发白,“怎么会这样?”
郎中摇摇头,背着药箱走了。屋里传来苏婉撕心裂肺的哭声,林文轩靠在门框上,身体摇摇欲坠。
顾时夜捏紧了拳头,顾夜白低头看着手里未完成的木剑,指节泛白。江知烨走进屋,看着床上瘦小的身影,林墨的脸颊凹陷下去,嘴唇青紫,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切都像场梦一样.....
林墨的葬礼办得很简单。苏婉哭得几乎晕厥,林文轩麻木地招呼着前来吊唁的街坊。江知烨四人站在人群后面,谁也没有说话。顾时夜看着坟头新立的石碑,上面刻着“爱子林墨之墓”,突然转过身,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
顾夜白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悲伤。
方妙吸了吸鼻子,拽了拽江知烨的袖子:“知烨,这案子……就这么断了?”
江知烨望着远处的乱葬岗方向,暮色又一次笼罩下来,天边的晚霞像凝固的血。他想起林墨说的红灯笼和唢呐声,想起郎中说的“吸走了生气”,想起那棵老银杏树下突然消失的小小身影。
没有线索,没有证据,甚至连孩子的死因都查不明白。
“先回去吧。”江知烨的声音有些疲惫。
四人默默地离开坟地,走在回南清城的路上。顾时夜和顾夜白并肩走着,难得地没有打闹,顾夜白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哥哥,又低下头去。方妙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发间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暮秋傍晚显得格外凄凉。
“你们说,”方妙突然开口,“林墨看到的迎亲队伍,会不会是……”她没说完,却没人接话。
江知烨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林墨的坟头,那里插着几支白色的纸幡,在风中无力地飘着。
他想起自己曾经失去的那个小家伙,想起锁骨上那两颗痣,心中某个角落突然刺痛起来。
有些案子,天生就是断案。就像有些消失,永远找不到踪迹。
南清城的灯火在远处亮起,像散落的星辰。江知烨深吸一口气,暮秋的风带着寒意,灌入肺中。他转过身,对三人说:“走吧。”
顾时夜嗯了一声,顾夜白点了点头。方妙吸了吸鼻子,跟上他们的脚步。
没有人再提起林墨的案子,也没有人再去深究那支不存在的迎亲队伍。日子一天天过去,南清城依旧车水马龙,老银杏树下又有了新的孩童玩耍,只是偶尔有人经过时,会想起那个喊了声“妈妈”就消失的孩子,然后摇摇头,叹口气,继续走自己的路。
只有江知烨四人,在某个风起的黄昏,路过东巷口的老银杏树时,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风吹过,银杏叶簌簌落下,像一场无声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