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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总司令远远地看着。
高天紧紧拉着身边那位列尔尼亚皇太子的手，两人的背影被早晨的阳光柔和的光线勾勒出来。
列尔尼亚的皇太子，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微微扬着下巴，很骄傲的样子，却任由高天牵着手，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高天的脸，专注而明亮。
年轻，热烈，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然后他们两个人拉着手，跟随工作人员指引，脚步轻快，甚至带着点结婚特有的雀跃，高兴地走进大厅。
他和列尔尼亚的皇太子。
看起来。
非常幸福的样子。
站在一起的样子就像一幅被精心保存起来的结婚照。
像他和高星从未踏进过婚姻登记处的过去。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陈年的旧伤。
高天和高星太像了。
像了个十成十，他拿了个参与奖。
戚总司令的视线，长久地落在高天的背影上。
世界上有一粒小小的种子，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挣扎着破土、生长。
等他终于知晓这粒种子的存在，它早已长成了另一棵他完全陌生的树。
他错过了那粒种子最脆弱的萌芽期，也错过了它每一次在风雨中的摇摆。
错过了它抽出新枝，渴望阳光和雨露的每一个瞬间。
他什么都没有参与，没有喂过一口饭，没有擦过一次泪，没有在深夜里讲过一句故事，没有在跌倒时伸出过一次手。
这个孩子，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在孤儿院冰冷的床铺和陌生的目光里，独自长大了。
他缺席了整整二十一年。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恭敬地引着高天和皇太子殿下往里走。
高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玻璃门外看了一眼，目光在攒动的人头间扫过，带着些许疑惑。
最终他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视线掠过汹涌人潮，没有发现戚总司令所站的阴影角落。
高天从未认识过他。
戚晥，戚总司令，军区的领导，一个也许对他还不错的上司，陌生人。
戚总司令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放在身侧口袋里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在他军装大衣的口袋里，放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照片上高星和秦秦一起大笑，共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红彤彤的婴儿。
这是他仅有的，关于那个孩子最初的影像。
小孩刚生下来的时候，重吗？
他健康吗？
会在晚上哭闹吗？
他甚至不知道，高星是怎么样生下这个孩子的。
有alpha高能血的实验体生子注定不会那么容易。
肚子会痛吗？
腿会经常抽筋吗？
要吃很多的药吗？
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拍下这张照片。
他和秦秦看起来非常高兴的样子，非常完美地安排好了一切，唯独没有告诉他。
他是一个迟到的旅人，被落下了邀请函，终于找到了终点，却发现宴会早已散扬，只剩下空寂的回响。
高星是觉得他会过得很好吗？
这个司令不当就不当了，他愿意跟他去亡命天涯。
......
他派了人，动用了点微不足道的特权，提前打开了登记处的门。
这也叫特权。
总司令的小孩，从小到大，享受过的唯一特权，是提前两个小时打开婚姻登记处的门，第一个拿结婚证。
很好笑。
他可能是一个最没有用的父亲。
那颗种子，竟然也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了。
这是他唯一能参与的，他人生中重要的时刻。
隔着玻璃，隔着人海，隔着无法跨越的二十年时光，他看着高天兴奋地和皇太子说着什么，侧脸洋溢着纯粹的幸福。
戚总司令远远的看着。
没有激动，没有上前相认的冲动。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近乎麻木的钝痛，缓慢地弥漫开来，浸透了四肢百骸。
迟到了二十年，再也无法弥补。
是一个努力长大了的孩子，一个长得很好的，已经不需要他了的孩子。
戚总司令的眼睛像一潭死水，沉默。
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那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找到了他的归宿，再做什么都是多余。
他站在阴影里，做一个遥远的、沉默的见证者。
高天似乎写完了，抬起头，对着身边的蓝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纯粹、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和憧憬。
高天像他吗？
不知道，也许是像的吧。
他以前是什么样子，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戚总司令最后看了一眼玻璃门内那对幸福的新人，转身，融入了早起城市的喧嚣。
脚步声融入人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街区外，勤务兵开着车在等。
戚总司令踏着一地的梧桐枯叶走出来。
背影依旧笔挺，步伐依旧沉稳，只是军装底下一颗心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
像二十一年前，那个婴儿未曾被他听见的啼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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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看什么？”
高天一直探头探脑朝外面看，皇太子问他。
“不知道，总感觉有人在看我。”高天挠头。
往外看没人，但是总感觉背后毛毛的。
“是不是你们那个戚总司令？”蓝也朝外面探头看了看。
“什么？戚总来了，在哪儿？”高天惊讶地往外看。
“又走了。他刚才站在远处十字路口那儿，我看见了。”
“嗯......”高天摸了摸下巴，“那没准儿真是戚总。毕竟我是和列尔尼亚未来最高领导人结婚了嘛，戚总来看看也是正常的。”
“嗯。”
工作人员过来叫他们：“两位新人，这边请！”
办结婚证之前要先拍证件照，地球的结婚证制式一千多年没有变了，红本本。
拍照用的还是老式拍照方式。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引导着高天和蓝走向隔壁摄影区。
背景是一块巨大、鲜艳、纯粹得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红布。
高天看了一眼就开始笑。
好土哦，现在居然还用红布。
两人在工作人员示意下，并排坐在了红幕布前的长凳上。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穿着雪白的白衬衫，也就不用换衣服了，很好看。
“两位新人，看镜头！” 摄影师喊。
两人赶紧在凳子上坐正，肩并着肩。
“靠近一点！头再靠近一点！欸！” 摄影师在相机后面指挥，“头！两位帅哥，头稍微往中间偏一点！对对！放松点，自然点！帅哥们！想想结婚的事！欸对，就这样，保持住！”
高天悄悄地在凳子下面，用自己的手，勾了勾皇太子的手。
皇太子的手先是微微一僵，然后打他。
高天握住他打人的手指。
一股暖流顺着相握的手传递过来。
蓝紧绷的身体奇异地放松了。
他不再刻意去挤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而是下意识地微微侧过头，将自己光洁的额头，轻轻地、带着无限信赖地，靠向了高天的太阳穴。
高天被他碰了碰头，心尖像是被一只小猫挠挠。
他自然而然地也偏过头，跟皇太子撞了撞脑门。
皇太子超坏，超可爱。
高天笑起来，蓝的嘴角也终于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漂亮的蓝色的眼睛里，映着高天的大脸。
太子妃真的超坏，但他超好的。
“好！非常好！保持这个状态！看镜头！三！二！一！”
摄影师的声音变快，抓拍！
咔嚓！
照片定格。
时间，在这一刻被温柔地截取、封存。
炽烈如焰的红幕布前，雪白的衬衫纯净无瑕。
两个年轻的脑袋亲昵地靠在一起，发丝交融。
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他们紧握的双手藏在镜头之外，却将所有的信任与爱意，都写在了柔软的眼神里。
两个人的眼中都有光。
瞬间定格的光影，变成一张彩色的照片，贴到已经准备好了的红本本上。
这是人类与虫族通婚的第一本结婚证。
像宇宙诞生之后第一缕交织的星光，是世界崭新故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