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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纵使相逢应不识(二)

作者:山午拾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救救我啊——”


    声音还没在阿厌的耳里落实,下一声呼救又在他耳膜上炸开,一声近过一声。


    紧接着,一个仓皇奔逃的人影从阿厌身侧掠过,被树根绊得重重栽倒,又爬起来,慌乱扶正歪斜的发冠,刚想抬步往前继续跑,又迟疑了一下,折返回来。


    又冰又湿的手一把抓起阿厌的腕,哆嗦着声音:“小郎君快跑!后面有、吃人的怪物!”


    见阿厌没反应,那人又絮絮叨叨,颠三倒四道:“我刚才看见一群黑色的怪物在林子里,长得...快赶上树这么高!一会像野猪一会像熊,浑身沾着黑泥,那嘴一张,一口把人整个吞下去,肠子肚子吐一地...”


    阿厌看清那人,是个眉目清秀的文弱书生,一脸煞白,吓得毫无血色。


    “凡人?”阿厌问道。


    “嗯。”观昙答,语气里透出别的意味。


    他继续道:“凡人一般看不到食餍,除非是身中诅咒,但我看他身上彻头彻尾没有一个咒枷,约莫是从前中过诅咒,诅咒解开之后留下了后遗症。不过这种后遗症的几率赶得上大海捞针了。”


    这倒霉程度,也算是和阿厌他乡遇知己,阴沟里同翻船了。


    “没有咒枷怎么会被食餍追?”


    “他不是被追,应该是恰好撞上了食餍吃中咒的人,不过他现在和我们一起走,马上就会被追了。”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书生还不知道他一抓就抓住个钓食餍的活饵,也不知道哪染上的衰运。


    书生看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无端和空气说得有来有回,吓得一个激灵,撒开手:“你你你...你难道不是人?”


    “哦,你是鬼,他看不到你。”阿厌又在书生面前“自言自语”了一句。


    书生一听,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拖带拽地带着阿厌往前跑,“吓我一跳,原来小郎君是这里不太灵光。”他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随后语气充满怜悯:“难怪天都黑了,还一个人在林子里乱走,家里人呢?是不是走丢了?真是可怜。”


    观昙带着笑:“这么招人疼的小孩丢了,家里大人怕是要急疯了。”


    阿厌任由自己被书生误会也不解释,没好气道:“别疯,没丢,被鬼拐走了而已。”


    书生一边跑一边扭头看他,气喘吁吁:“小郎君,你这症状像是中邪了,我正好要去点将台归还神像,也替你请一尊驱一驱邪,那儿灵验得很。”


    倒是巧了,还是同路人。


    话音未落,树林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腥臭味扑鼻而至,一团黑影遮住了两人头顶的月光,颈后凉飕飕。


    “它、它们追上来了。”书生声音挂上了哭腔,缓缓转身。


    而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一只食餍后面又跟出五六只来,林间暗处不知藏着多少。


    “不对劲。”观昙的声音幽幽飘到阿厌耳中。


    “食餍不会出现在人气旺的地方,而且素来独行,河神灵力今日方弱,它们怎会这么快就聚集在这?”


    “现在怎么办?”阿厌问道,他心想,反正这些食餍也只吃自己,这书生虽然嗓门大,倒是不会真的有事。


    逃到镇子上人气重的地方能甩掉这些食餍,但眼下自己的速度又快不过它们,怕是难以脱身,只能想办法解决掉。


    观昙还没开口,被书生的哭嚎抢了先。


    “小郎君,你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我、我、我...还真...有一个法子!”书生抹了把鼻涕眼泪,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一个红布包裹。


    他恭恭敬敬拆开红布,露出一尊神像——金冠压鬓、朱砂点额、足踏莲台、左手拈花,一副慈眼视众生的庄严法相。


    观昙脸色复杂。


    他真后悔没把扶桑的点将台一把火烧了,导致现在祸乱后世,殃及无辜。


    书生也不顾身后食餍“虎视眈眈”,对着神像一通叩拜,“五方妙法真源度厄显圣真君显灵,保佑我们平安脱困!”


    总算知道他的这些衰运从何而来,原是他自己拜来的。


    “五方妙法真源度厄显圣真君,求您大显神威,保佑我们!”


    这原来就是度厄真君的名号?阿厌恍然,可真够长的。


    书生拽着阿厌“扑通”跪下,“快!跟我一起拜一拜!”又按着他的头往地上一磕。


    阿厌的额头一凉,观昙的魂魄一热。


    下一刻,食餍扑上来——阿厌挡在书生身前,他心里到底有几分害怕这怪物不忌口,将二人一并吞了,怎好连累无辜之人。


    上次鬼哭岭之后,阿厌对食餍的恐惧淡化了几分,但骨子里还是有摆脱不掉的害怕,让他一瞬间血液凝固,不知该作何反应。


    与此同时,一只冰凉的手掌覆住阿厌双眸。


    “别看。”


    在两个活人看不见的地方,一道虚影自观昙身体分化而出,将那只食餍一击毙命,化成地上一滩黑泥。


    虚影消散,蒙住阿厌眼睛的手撤去。


    他一眼就看出,观昙的魂魄又淡了几分。


    “你怎么样?”


    观昙淡淡一笑,倒沉得住气:“放心,鬼是不能再死一遍的。”


    阿厌心中惴惴:“需要香火吗?”


    “恐怕是来不及,你看。”


    阿厌这才注意到,这只食餍死了,却和上一次那只不同,从命门里缓缓飘出一颗核来。


    “这是什么?”阿厌问道。


    “果然如此,这些食餍是被人豢养的。”观昙答道。


    所以豢养它们的人也就在不远处了。


    他拈住那个核,指尖用力,那东西裂出一道纹。


    里面一道金色符咒逸散在空中。


    观昙喃喃:“追踪咒,饲养的人是在利用这些食餍搜捕谁。”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心里继续想道:或者应该说,在搜捕身中某种特定诅咒的人。


    一只食餍死了,剩下几只待在原地,蠢蠢欲动但不敢贸然上前。


    “怎么办!?”书生刚松的半口气又吊上来,“真君殿下快再显显灵!”


    林子里传来参差不齐的脚步声,然后是几道人声:“快追上!那边有发现。”


    几个身穿朱红道袍的人举着火把出现在视野里。个个都腰间配木剑,额上印火焰纹。


    见他们走近,书生狂喜:“是度厄师!我就说这神像灵验,这下我们有救了!”


    “南脉弟子啊。”观昙撂下一句话,匆匆钻入阿厌体内。


    阿厌倒是了解度厄师的分支,四大部洲各有东、西、南、北四脉。


    三百年前,东、西、北三脉式微,逐渐失传。唯有南脉这一支几经坎坷地熬了过来,如今虽算不上枝繁叶茂,好歹主支和几个分支还算完整地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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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怕他们?”阿厌在心里问道。


    “怕。”灵识里传来观昙的回答。


    阿厌若有所思:“你生前该不会是南脉的度厄师?因为破戒成了师门叛徒?至于怕成这样。”


    观昙没回答,阿厌只当他是默认。


    “道长,救救我们!”书生冲几个道人招手求救。


    其中一个道人走上前来,没有理睬书生,一只脚踩在食餍腐作的黑泥上,脸色突变:“死了一只?”


    剩下几个也跟上来,七嘴八舌:


    “掌座让我们来这寻人,现在好了,人还没找到,先死了一只。”


    “这东西可是极难驯化出一只的。”


    “这可怎么向掌座复命。”


    “掌座不是说他稍后就到吗?”


    观昙啧了一声,心道如今这些小辈真是越发不济事,南脉掌座又是什么人物,怎么尽把人往歪路上引。


    阿厌暗自思忖,他们要找什么样的人,竟要劳动堂堂掌座来此。


    书生刚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又“唰”一下惨白回去,如果这些怪物是这些度厄师豢养的,那么逞凶伤人的也是这些度厄师了?不是说度厄师度众生苦厄,有慈悲心肠吗?


    阿厌心里亦如是想,又忆起沈咎,暗叹道,果然是颠倒乱世,众生皆在火宅之中,世间所谓济世者,披着慈悲人皮,内里却是些腐肉脓血做的恶鬼心肠。


    嗔心已起,体内安分了两日的咒枷隐约有破土而出的迹象。


    剩下几只食餍似乎闻到味道,向前逼近阿厌几分,引起几个道人的注意。


    “又一个中咒的人?”


    “难道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掌座要我们找的人?”


    “不如让这只食餍试试,看它吃不吃得下。”


    闻言,嗔心烧旺,似火穿五脏,油滚六腑。


    “就凭他们。”观昙轻笑。


    阿厌感到体内鬼魂气息波动,紧接着几只食餍像活人撞了鬼一样连连后缩。


    不知观昙又做了什么,一股清明之气似甘霖渗入阿厌四肢百骸。


    “小阿厌,纵然浮生千劫尽长夜,长夜终有一灯明,”观昙声音从阿厌的灵识中传来,洪钟轻叩般通透心神,“别灰心。”


    “当真?”阿厌迷茫了。


    “当真。就像刚才,你不就保护了那个书生吗?一念心即光明所。”语气轻柔得像春雨,却字字千钧掷在阿厌心上。


    阿厌心里那处嗔念不及壮大,又平歇下来。


    “你们谁杀死的这只食餍?”为首的道人问道。


    阿厌正在心里和观昙一起想对策,怎么把眼前这群半吊子糊弄过去。


    最后二人得出最佳方案,就对他们说,情急之下,不小心戳到了哪处,那怪物自己就死了。


    不曾想,书生鼓足一口气,向前一步挡在阿厌前面,直愣愣开口道,“是我!是我杀了它!”


    他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模样实在没有说服力。


    “凭你?”道人质疑。


    书生将那尊神像捧到脸前:“我刚才一直在向度厄真君祈祷,然后这位真君殿下就显灵了!他从天而降,将那怪物一招毙命!”


    说得跟亲眼见到的一样。


    几个道人听到这个名号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观昙:“......”


    阿厌:“......”


    “何人口出狂言,敢提一个堕神名号,嫌自己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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