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沫然一开始是装晕，后面似乎是情绪起伏过大，最后居然真的晕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在病房看到了欣喜的四人，正好是昨天对她三堂会审的她妈、陈实和陈实他父母。
陈实这会觉得张沫然可得老实了，满脸笑容地凑上来：“沫然，你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张沫然心里冰冷一片，她手摸着自己的肚子，难以想象定期吃避孕药居然还能怀上。吃药当然是她这几个月偷偷吃的，她那时还没决心正式跟她妈交锋。
现在的她只能痛打那个存着侥幸心理的自己，实在太蠢了，她的人生过得太蠢了。
陈钟见张沫然愣神，开口宽慰她：“你单位领导刚刚回去了，你回单位可得跟领导陪个罪，还有那份辞职报告已经还回来了。”
张沫然她妈看见那份报告，伸手拿了过来，当着张沫然的面直接给撕了。
张沫然气急：“你凭什么撕我的报告？”
张丽理所应当：“凭我是你妈。你都当妈的人了，现在总要成熟一点了。你辞职了，怎么养小孩，就靠小陈一个人的工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心里没一点算计。”
“这个孩子我不想要。我要打掉。”
“什么？我不允许。”陈实立刻道。
张丽更愤怒，她觉得自己女儿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是怀孕了，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活生生的小孩，你要打掉，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张丽替在场所有人指责张沫然。
然而，张沫然下定了决心：“我就是要打掉。我不会生这个小孩，而且我要离婚。”
她妈被她的话吓到愣在原地，一直重复道：“我看你是晕了头了。要不找人来看看，这是不是冲撞到什么东西了？要不还是找人来看看吧？”
陈钟和刘杏红倒是冷静，只是愈发瞧不上这门亲家，本来要不是儿子真的喜欢加上年纪大了，他们真不一定能看上张沫然。
只是，这个张沫然太没有家教，做事做人一点章法没有，说离婚就离婚，说辞职就辞职，现在还想打掉小孩，真是不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不算完。
刘杏红刚想发难，正巧张沫然的发小王琪琪走进了病房。
这两人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随后张沫然痛哭起来，这倒叫刘杏红没了发挥空间。
张丽是认识王琪琪的，两个小孩从小是邻居，虽然张沫然中考后搬了家，但两人一起没失去联系过，王琪琪还经常来家里做客。
“琪琪，你来的正好，赶快劝劝沫然。这孩子非要离婚辞职，还要打掉孩子。”张丽在旁说道。
王琪琪勉强抬起头对张母道：“好的，阿姨，我劝劝她。要不你们先出去，我跟沫然说会话。”
陈钟招呼陈实和刘杏红一起走，点头道：“行啊，你们年轻人说会话。有需要叫一声，我们就在外面等。”
等张丽等人离开后，张沫然立马不哭了：“我妈叫你来的？”
“是啊，阿姨一个微信定位，我干脆请了半天假。到底怎么回事？你都要闹离婚了？”
“你难道不知道？你当初劝我不要嫁，但没劝住我，最后结局就是这样。不爱就是不爱，我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不快乐。”
王琪琪指了指她的肚子，恨铁不成钢：“你不是说你在避孕的吗？这怀孕也太不是时候，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有决心的，我只要打了这个孩子，陈家绝对不会再挽留我。他们家最想要的就是个孩子，发现我不能生还不赶紧踹了我。”
“那辞职怎么说？非要辞职吗？”
张沫然让出半个床位，和王琪琪依偎在了一块，摇了摇王琪琪的手：“我考上深圳大学研究生了，还是学法学，准备辞职去读研。”
“哎，你可是浙大本科毕业的，怎么不考个清北？你去深大，这比你本科学校还低一档，你怎么想的？”
“第一，深大也挺好的好吧。第二，我主要选的是城市不是学校，等我毕业要留在那个城市工作，读书那几年只是低成本适应期，我可以边读研边实习。第三，深圳不还有你在吗，你在深圳工作，我在深圳读书，还能彼此照应。话说，你年假什么时候结束？等我动手术的时候，你要陪着我。”
张沫然拉着王琪琪撒娇，王琪琪当然是点头应下了。
“当初你就不应该放弃那个深圳公务员的岗位，现在可好，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白白失去一个孩子。你人才引进回老家其实也挺好，但你性子也太软了，你妈叫你结婚你就结婚。去了深圳，哪还有这种事情，那还不天高任鸟飞！”
王琪琪愤懑替张沫然惋惜，可人生又不能未卜先知，谁能想到短短两三年事态如此发展呢。
张沫然自己也诧异，好像她从小除了读书就是听妈妈话两件事，父亲早逝对她产生的影响在数十年后依旧巨大，她将父亲早逝母亲辛苦养家的内疚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听话是她唯一能做的弥补，直到她嫁给陈实，在婚姻中将唯一的自我都磋磨掉，这才露出了她的性格本色。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张沫然勉强笑笑，努力让自己振作了起来：“等动完手术，辞职手术也办完，我们要不一起去深圳吧。正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你的出租屋让我借住吧。”
“行啊，我加班养你哈哈哈。”
病房内，两姐妹嘻嘻哈哈聊得开怀。
病房外，陈实一家正在彼此商量。
“儿子，家里房产权和结婚证都收着吧。”刘杏红问道。
“都收着，那房产证上也没有她的名字。”
陈钟刚刚将张丽打发去买盒饭了，这时倒是没有什么顾忌地说道：“小张真要离婚，那就是净身出户，她名下也没有什么财产。结婚的彩礼都给了张丽，小张手头没钱，后面离婚读研什么都不现实。陈实，你手里的钱要握紧，不能交给她懂吗？”
“爸，我知道的。”陈实回答道：“不仅是钱，还有房车都在我名下，离婚她也分不走。再说还有个孩子，难道她真的去打胎？这也太绝了，我不相信她能这么狠。”
陈钟一向看人准，他反驳儿子道：“这你就错了，她还真就能这么狠。我看，你们这个婚姻恐怕是要断了，你也早做打算。我想的是，让她把孩子生了，然后她要离婚就随她离。你先有个孩子，后面要结婚可以再结。”
刘杏红此时却顾虑起来：“陈实要离婚再带个孩子，恐怕以后不好再找。实在不行，就让她打了再行，难不成还求着她生不成！”
“不行。我不同意离婚。”陈实却是坚决反对，他用手扶着镜框，脸上全是愤懑之意：“就她了不起，不就是瞧不上我，我偏偏要她生孩子。孩子都怀上了，为什么不生？我还白得个孩子。”
陈钟点头应了：“好了，爸知道你的意思。你现在就回单位吧，越是这个时候工作越要积极，回去单位就说你看过小张，情况一切都好，离婚的事情一字别提。”
“爸，我知道的。”
陈钟和刘杏红瞧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刘杏红终于忍不住问：“就一定要留下这个小孩？那我们儿子以后怎么办？”
“你儿子三十四岁才遇到一个自己瞧得上，对方也愿意结婚的，这背后缘故你就一点不想想？现在考虑什么二婚，能尽量留下张沫然是第一解，留下孩子是第二解，不然别说二婚了，最后可能什么都落不着。”
刘杏红被陈钟的话刺痛，心里莫名不快：“这可是你亲生的儿子，难道就这么差劲？瞧你说的，按照我们家的条件，还能找不到一个二婚对象？”
陈钟苦笑：“不是找不到二婚对象，是找不到你儿子愿意下手的二婚对象。你儿子眼光多挑剔，你还不懂？年纪大不行，长得矮不行，工作不稳定不行，还得学历相貌谈吐样样拿得出手，他要最好那一档的，你能找到这种人当他二婚对象吗？”
刘杏红被他说得心虚：“那要按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得求着张沫然生孩子了。”
“不用我们求，总有能治她的，解铃还须系铃人。”陈钟抬了抬头，示意刘杏红看向楼梯口，果然张丽带着满满一袋的盒饭走了过来。
陈钟心中早有成算，最后劝张沫然的人，还得是她妈张丽。这得罪人的事还得亲妈上阵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