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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作者:长风吹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每次张沫然跟丈夫吵架时,她的丈夫总会说一句话:“我不会出轨的。”


    这句话仿佛就是他们婚姻的免死金牌,但张沫然特别受不了这句话,她心里大喊:你出轨不出轨关我屁事,我又不爱你。


    每当张沫然受不了下定决心要离婚时,她的妈妈又会来一句:“小陈都没有出轨,你有什么理由离婚?”


    “我不爱他不行吗?”


    “爱值几个钱,再说你不爱他,你当时干嘛结婚?吃饱了撑的是吧,我看你是日子过太好了。”


    张沫然被她妈一顿怼,但仍然鼓着气说道:“这也是你逼我的,我第一次跟他相亲就说不喜欢,你自己非看重人家里条件好。你这辈子就掉钱眼里了。”


    张沫然是单亲家庭长大,从小受虎妈教育,直到年满二十四岁开始相亲,才跟她妈正式怼起来。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就为了张沫然不结婚的事情。


    她妈一开始采用泪水攻势,诉苦一个人带大她有多不容易。


    张沫然明显社会经验缺乏,那时真的陷进她妈的眼泪攻势不可抵挡,心里想着我妈也不容易。


    但后来才发现她的出生、学校、职业都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就连她的婚姻都不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这辈子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她妈张丽替她做了人生的所有选择,逼着张沫然相亲几次后,后来一眼就看重陈实,无论如何都要张沫然跟她看重的女婿定下来。


    直到结婚半年后,张沫然忍无可忍地开始闹离婚。


    张丽黄皱的脸甩了自家女儿一个白眼:“不看钱看什么,现实一点好吧。你看看你妈妈多辛苦,从你八岁爸爸走了之后,每天给你做饭洗衣,当超市售货员拉扯你大的。我那时工资多低,晚上还要出去打零工,接散活回家做。你以为赚钱容易?陈实这女婿多好,你是事业编,他是公务员,你还高攀他了。现在还敢挑三拣四。”


    张沫然被自家母亲嘴里的高攀二字刺痛,她已经习惯了母亲对她从小的贬低,因为她是个女儿所以总比张丽娘家侄子矮一截,现在她是比陈实还矮一截。


    从小,她没有从舅家拿到过一块钱红包,但她嘴里天天念叨赚钱多难的妈妈却会年年给侄子红包。


    张沫然想把这件事翻出来闹,冲她妈嚷:你重男轻女!你从小就对舅舅家小孩比我好,你现在还替女婿说话,你都不站在我这边!


    可当她要开口的时候,每次都是泪水先淌下来,话倒是在嘴里噎着了。


    于是,张丽看着闹离婚的女儿在那淌泪,白眼翻得更起劲了:“倒霉玩意天天在家哭,财气都给你哭没了。我今天打麻将要是输了,都是你个丧门星哭的。”


    说完,张丽拎上自己的包出门打麻将去。她现在也算是小区八卦群能说上话的人物,自己女儿在政府大院工作稳定体面,女婿更是找的一等一。


    小地方最看重关系,自家女婿现在在市府实权单位,女婿爸妈都是政府部门退休,要按照张丽每天对外的说法,那就是张沫然有个好妈,事事都替她考虑周到。


    “她当时专业也是我定的,就去名校读法学,毕业一出来就考上编制了。照我说,还得再考个公务员,不过她刚结婚后面要生小孩,现在还是备孕更要紧。”张丽的头微微仰起,满是对女儿的骄傲。


    “张丽,你这辈子其他福气没有,但这个女儿可培养得真好。”邻居夸赞她。


    两人是麻将对桌,张丽手疾眼快碰了一张牌:“我在超市售货的时候,那些公务员下班买菜,我就上去问填什么志愿好。这女儿的路啊,就是得当妈的规划好,我不管她,她就翻天了。你说说,现在小孩多叛逆。不过,我家沫然是听话的。”


    但张丽没想到的是,张沫然的叛逆期在她二十六岁时悄然降临。她在家没跟张丽吵成功,于是直接回家跟陈实闹起来,说是下周一就去民政离婚。


    陈实个子矮,长得又普通,偏偏有个领导父母,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养成了又自卑又自大的性格。


    他一开口就是:“我可没有出轨。你在外面看上谁了?这结婚不到半年,就变心了?”


    张沫然感到恶心,心想:我都没有心思在你身上,谈什么变心?我们结婚是你家图我名校毕业聪明,你爸妈想生个智商高的孙子孙女,可跟感情没半毛钱关系。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会看上你?


    张沫然看着陈实自然微仰的头,都能从他黑黢黢的鼻孔里看到鼻毛,她就跟这样的男人结婚了半年,想想真是人生都变得昏暗了。


    她觉得一阵反胃,但此时都没有开口对峙的力气,准备去客房度过离婚前的最后一晚。


    陈实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他瞧见张沫然要走,立马站起身拦住。左拦右挡之下,张沫然被他抱在了怀里。


    “你放开我。”张沫然厌恶地要推开,但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大到拒绝一个成年男人。


    “离什么婚?你要是没在外面看上别人,你会说这种话。我妈说得对,就应该让你早点怀上,我看今天日子就不错。”


    张沫然被他的话一刺激,突然头脑发黑力气猛增,猛地一下推开陈实。


    “陈实,你今年三十五岁了吧。怎么还没断奶?开口闭口我妈怎么这么说,你怎么不去跟你妈过日子?”


    但陈实永远理解不了张沫然的话外之音,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和一些窃喜:“你吃我妈的醋?沫然,你每天都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跟我妈过?”


    张沫然不想跟他吵架,完全属于浪费力气,退后两步就要关门。


    但在这个家,房产证上都没有她的名字,哪有她把主人关在门外的道理。


    陈实进来了。


    他不仅进了房门,而且把张沫然当物品一样占有了。


    张沫然躺在床上,冷脸觑着陈实在她身上耸动。


    好像是一条狗哦。她心想,于是笑出了声。


    陈实以为她在笑他出工不出力,脸上更挂不出,似乎更用力地耸动几下。


    不过这时间不长,张沫然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她对自己愈发痛恨,她像个社会上漂流的工具,便宜好用,她妈能把她贴上脑门上炫耀一下,她老公也能毫无成本地使用她。


    她拒绝了,但拒绝没有用,陈实合法合理地占用了她。


    虽然她学的就是法律,但法律没有站在她这边。她是陈实的妻子,妻子被使用似乎是真理,这条真理甚至站得比法律还高。


    人类自诞生以来,妻子这身份都背负了太多。


    但这个身份很快就会结束了,张沫然躺在床上无力地想着,她甚至能看着丈夫的五五分身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而没有挪开眼睛。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呢?他长得几乎五五分,一米六五的身体腿只占了一半,上天给了他精明的父母和殷实的家境,但没给他高挑的身材和聪明的头脑。


    陈实是他父母精心塑造的大项目,只是因为过于辛勤浇灌反而让这项目充满匠气,失去了灵性。她丈夫满脑想的都是近在眼前的副科职务和柴米油盐,完全是张母喜欢的经济适用男,只是张沫然不喜欢罢了。


    也许跟他一起能过平稳的一生,但张沫然的下半生永远都会一个可能长相和头脑都平平的陈实二代所占据,而她的下半身更脱离不开一个五五分身材的男人。


    张沫然笑了笑,她想开了,这婚一定得离。


    哦不,应该说这婚就不该结。


    她知道这次提出离婚一定会被陈实父母痛骂,甚至会找到她领导劝和,但就当自己是对陈实一家的报应吧,谁叫他们想生个聪明三代呢,好事哪能全让他们占了。


    陈实还在旁边吸烟,似乎忘了老婆前十五分钟还在跟他闹离婚,在他心里夫妻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能上床睡一觉什么事情都能在此雄风下解决。


    这种失算在第二天起床时格外激怒他。


    陈实吼得满脸通红:“我不离婚。张沫然,你脑子被驴踢了,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就要离婚,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人了,我去找你妈说去。”


    说完,他立刻找到了主心骨,终于想到治张沫然的办法了。他是见过张母的嘴毒心狠的,当时能把二十五岁的张沫然骂到跪在地上痛哭。果然,那场痛哭后,张沫然立马转变心意答应结婚,他也如愿收获了一帮同事发小羡慕的眼神。毕竟不是谁都能找到比自己小九岁,还是名校毕业的漂亮老婆,张沫然的颜值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陈实说着掏出手机,威胁地在张沫然眼前晃了晃:“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张沫然嘴硬:“我昨天跟我妈说过了,她同意我离婚。”


    陈实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这种鬼话,张母能同意离婚就怪了,他知道自家丈母娘一向把自己当金龟婿,麻将桌上吹嘘时自己可比她女儿更拿得出手。


    陈实见张沫然死不悔改,立马拨通电话,果然听到张母在电话那头开始宽慰自己。


    “陈实,你别急。你赶紧去上班,别耽误工作,我现在过来好好跟张沫然说说。我看她这阵子工作压力太大,你给她请个假,今天就休息一天。我也过来,跟她做做思想工作。”


    陈实见丈母娘这么上道,哪有不答应的,立刻应下:“好的,妈,你也别心急。要是张沫然真的在外面找了别人,那我也愿意让道,成全她的爱情。”


    陈实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投向张沫然,这眼神带着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张沫然哪有不知道的,这是在敲打她和她妈呢。


    果不其然,张沫然她妈在电话那头立马急了,声称马上过来跟张沫然谈心。


    说是谈心,其实就是来教训张沫然来了。


    张沫然想起她妈枯黄的那张脸,眼泪不知怎么就下来了,她心里倒不是害怕,而是莫名的可悲。


    孤儿寡母生活在这世上,她知道她妈吃了太多苦和委屈,她妈只能要强地把所有苦都硬生生咽下,在人前扶持起了一个处处完美的女儿。


    只是张沫然她并不快乐,她的人生背负起了寡母的所有希冀,她过得体面就意味着她妈过得体面。要亲手毁掉这份体面意味着她要亲手撕掉她妈的脸面。


    陈实见她哭得这么凶,倒是意想不到:“张沫然,你这时候哭有什么用?离婚也是你要离,那你要反悔,你就说不离,我立马叫你妈回去。”


    “我要离。”张沫然语气坚定道。


    陈实差点气得仰倒,最主要是他被触碰到了自尊心,于是他气愤道:“我跟你说不通,那你就等着你妈上门教训你吧。”


    陈实摔门而出,张沫然坐在客厅沙发放空。她当然害怕她妈,关键她妈也确实彪悍,骂起她来能一个小时不重复,首先是骂她那死了多年的爸爸,就这样把孤儿寡母留在世上,再骂她那啥事帮不上忙的爷爷奶奶,最后骂她不争气脑子拎不清。


    这套流程走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只是张沫然每次都吃不消,光道德伦理加母爱渴求就能让她丢盔弃甲,更遑论她去攻击她妈了。反倒天罡,看她妈收拾不死她!


    显然,陈实就是这样想的,坏人让她妈来当,他只要回家享受胜利果实就行。


    但是张沫然这些年也有所成长,再说她确实也聪明,于是她直接没在家等她妈上门,而是收拾了下去了单位。


    她妈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来她单位闹的,张沫然深知这一点,毕竟她的工作才是维系这段婚姻最重要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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