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窗外白杨树的枝叶，透过一层白纱，绿波荡漾在屋内熟睡人的脸上。
陈观垚难得睡的很香。现在双休，周六不用早起上学，他连闹钟都没设。只是好像睡糊涂了，一通电话响起，很吵，他竟以为是没设置好的闹钟，闭眼随手在屏幕上划了一下。
“陈观垚。”没等多时，手机里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他猛的睁开眼去拿手机。
陈观垚有些欣喜：“哥？”
可能是刚醒的原因，他说话有些鼻音重。
“嗯。”电话那头温然地应：“还没起床？”
陈观垚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还被逮到，一下有些无措，吱吱唔唔道：“醒…醒了醒了，我现在就去洗漱！”
“嗯，记得吃饭，我中午到家。”陈风延说。
陈观垚感觉自己一天的好心情都有了着落。电话挂断后，陈观垚自娱自乐的哼起歌，叠被子拉窗帘，洗漱，打扫卫生，一会儿准备下楼买菜。
然后，坐等他哥回家。
陈风延上高三之后就很少回来，陈观垚每星期问他回不回家，无非收到两种回答：“还要补课，不回了。”“不了，留校复习。”
虽然以前周一到周六都是住校，只放一天假，回不回也无所谓，家里也没人。但双休后就变了，陈风延要是不回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一个人，挺没趣的。
这星期怎么突然回来？陈观垚心想。
算了算了，回来挺好的，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感觉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
门“碰！——”的一声被关上，陈观垚出门时吓了一跳。
楼道里传来女人的叫骂声：“受不了就滚！我去你丫的，这婚你爱离不离！天天不着家，跟外面女的过去吧！你还回来干什么？！”
住在这儿这么多年，陈观垚已经对这里的一切见怪不怪。
显然，楼上那户夫妻又在闹离婚。
这闹了得有五六年了吧？怎么还没见离？呵，成年人的世界看不懂。
陈观垚跑下楼，因为住的楼层比较低，所以一般他都走楼梯。
正直烈日当空，楼下的树比前些日子更茂了许多，绿泱泱一片。
便利店老板是个地中海老头，瞧见他来，扬了扬下巴道：“小垚啊，来买东西？”
他朝老人笑笑，应道：“对，潘爷爷，来买菜。”
老头笑笑又说：“进去看看有什么爱吃的，都是今天早上刚到的新鲜菜。”
陈观垚道声好。
挑菜时他有些犹豫，“哥爱吃番茄吗？”“他讨厌青椒吗？”“啧，芹菜要不要买点？”“不行不行，这个不要，上次哥只吃了一口。”
但最后还是把不确定的都买回来了。
到家后，陈观垚看了看手机，一下泄了气：“怎么还不到十一点？”只得回到自己屋里闷头写作业打发时间。
一阵开门声，陈观垚猛地停笔，他一溜烟窜到客厅，去帮陈风延拿拖鞋。陈风延见他打开柜门，叫停他：“不用，我自己来。”
陈观垚好脾气笑笑，收了手，道：“哥，你终于回来了！你再晚回来会儿我作业都写完了。”
陈风延换好鞋，把书包放在柜台上后向厨房走去，听陈观垚这么说，笑了笑，道：“那我应该再晚回来会儿的，这样你作业就写完了。”
陈观垚连忙摇头，为自己刚才那番话做出解释：“不是不是，我可没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你下次可以早一点回来，我写作业只是为了等你，在打发时间。”
陈风延扶在冰箱门的手突然顿住，叹了声气，转头朝他说：“陈观垚，你老师要是听见，你把写作业用于等你哥哥回家而打发时间，她会不会找你面谈？”
因为陈风延训他，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又想想，自己好像也没说错。
“还有，你下次…不用买这么多菜。”
哈？
陈观垚想起自己买的那些菜，无措的挠了挠头，干笑两声：“可能…是有些多了？”
他只好负荆请罪，连忙道：“初中都是住校，而且只放一天假我也都是直接去外婆那边，上了高中也没自己买过几次菜嘛，没准下次就有经验了，哥你要做什么菜啊？我来帮你洗菜！”
陈风延低沉的嗯了声，道：“拌面，可以吗？”
陈观垚一向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像个没头脑，身上还有一股小孩子气。
他笑笑说：“都可以，哥做什么菜都好吃。”
陈风延给他说了“菜单”，二人便开始再厨房忙碌起来。
“哥，”陈观垚叫他，“你高三很累的吧，以前问你都说不回来，怎么这次回来了？”
陈风延切菜的手没有停，顿声道：“想回就回了。”
陈观垚闻言跨下脸，小声说道：“那你之前不回来是因为不想回么……”
“陈观垚。”陈风延侧身看了他一眼，但回应他的是哗哗流地水声。
–
吃饭时陈观垚也不说话，平日家里的小话唠突然安静下来，陈风延突觉得有些不自在。
陈观垚吃完饭，将碗放到水池里就回了房间，陈风延看着他这些动作，心里有些不爽，但又不知道他气什么。
他将厨房收拾好后，从冰箱里拿过一袋酸奶，朝陈观垚房间走去。闷声敲门，等了一会儿，房间里的人挣扎后还是开了门。
“喝吗？”陈风延问。
陈观垚听到眼中某一秒闪过一丝光，但又暗淡下去，伸手接过酸奶，低声道：“谢谢。”
“为什么不高兴？”陈风延问的很直接，他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陈观垚低着头，闷声道：“也没什么，就是刚上高中节奏很快，有些跟不上。”
撒谎，但也算是说出了不高兴的一点。
“还有。”陈风延看着他，虽居高临下，但好在语气温柔。
陈观垚知道自己瞒不住，还是招了，说：“你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我知道你现在为了高考，学习很紧张，但是…我一个人在家，很空，有时候不知道怎么了，就感觉这个家很冷，很空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泪失禁的人最恨狼狈，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抽噎着擦试眼泪，明明也没想过要哭。
陈风延眉头微的一皱，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伸手顺了顺他的背。
陈观垚很少这样，从小到大也没哭过几回，这次陈风延担全责，人确实是他惹哭的。
陈观垚很小就没了妈妈，虽然他记里还有那个温柔的身影，但很模糊。陈风延问过他还记得多少，他当时说，就那一段还记得。
至于父亲，从陈风延被领养的那年起，陈经耀出差的时间一长比一次长，后来有一次闻婉那天闲着想去接机，结果发现自己的丈夫竟然婚外出轨。
闻婉脾气是好，但也绝不是任人欺负的人。闻婉那天没在机场外闹，她独自一人又回了家。她想离婚，但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闻婉那时顶着双方父母的不满还是执意要离婚，陈经耀也没脸挽留。
陈观垚出生那年，闻婉得了产后抑郁，后来就一直一蹶不振。还是外婆一直照顾着他和陈观垚。
可能是造化弄人，在陈观垚三岁那年，闻婉割腕自杀了。
陈经耀得知消息后，托人帮忙操办葬礼，最后也没来看一眼。
可能是为了赎罪，陈经耀直到现在还一直定时向老婆子打钱。
–
“对不起。”陈风延温声说。
是他没考虑清楚，既想要陈观垚慢慢独自学会长大，但自己却有些操之过急，也忘了陈观垚现在也还是个小孩。
他作为哥哥，非但没能给他做出引领，反而将他置身于恶魔手中。
陈观垚摇摇头，吸了吸鼻子，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见你了。”
陈风延扶他站好，低声问道：“有多久没见？”
陈观垚没再哭，想了想，说：“两个星期。你们高三整个年级都在北楼，本来在学校也见不到几面，三个年级吃饭时间又是错开的，好不容易有一节体育课上能见到，但你们高三学业紧，体育课又全取消了。”
陈风延看着他说，嗯声应了一下，问他：“是谁告诉你我们体育课被取消了？”
陈观垚茫然，答道：“余垚啊。”
余垚是陈观垚初中三年的同学，高中也还是，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陈风延低沉地笑了笑，又道：“没被取消，只是有时会被占课，我还在想，上周体育课为什么没看到你。”
“嗯？没被取消吗？！”陈观垚有些惊讶，“余垚说你们高三都不上这些音体美的课了，我上周就向老师请了假，留班学习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就是，都怪余垚乱说。”陈观垚埋怨道，心想：说好的双垚友谊长存呢！
屁！
陈风延突然将情绪收回原来的样子，道：“陈观垚，学习累了可以适当放松，遇到不会的题尽量找老师问清楚，否则会越堆越多，到最后会越来越不想学。
“心情不好不要憋在心里，要说出来，不然很少会有人能照顾到你的情绪。还有，以后每周我都会回来一次。”
以后每周都会回来一次？每周都会回来！？
陈观垚脸乍时变回了平常的模样，眼里的光不再暗淡，惊声问起：“真的吗？！”
陈风延笑了笑，道：“嗯，真的。
“多大了还哭鼻子，去洗手间洗把脸。”
陈观垚“切。”一声，只留给陈风延一个背影，说道：“没人说长大了就不能哭鼻子，没有靠山的小孩才不会乱发脾气。”
陈风延闻言一哂，他突然觉得，有时陈观垚真的很会跟人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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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