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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山(1)

作者:瓦达西不想上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嘿,这批货不错。”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背着个麻袋跟站在外头放哨的老头说话。


    老头斜睨了他一眼,将烟管在门槛上磕了两下,吸了两口烟,把烟气吐到汉子脸上,啐道:“货好不好的,这跟你可没什么关系。”老头转头又说道:“但是嘛,你小子,要是敢把念头动到上头要的人身上,仔细你的皮。”老头一面说着,一面便要伸长烟管来打这汉子。


    那汉子快走了几步,躲开了老头的烟管,一面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道:“行了行了,不就几个黄毛丫头吗?有什么金贵的!摸几下都不行,就是可惜了二狗,白白丢了一条性命。”说着,直接就踹开房门,把麻袋往地上一甩,激起满地烟尘,呛得屋子周围绑着的一群人纷纷咳嗽起来。


    守在屋子里的精壮中年男性见状,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呦,四娃子,你这是干嘛?害我呢啊?这群姑奶奶有多金贵,你不知道吗?这要是吓病了、吓死了几个,拿你的命抵,还是我的命抵?”一面说着,一面推搡那个被叫做四娃子的人。


    四娃子一面陪着笑,一面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银元宝,直往中年男性的怀里塞:“我这不是年轻,下手没个轻重吗?以后,还得二叔您多带着我呢。这个是我拿货顺带摸着的,您拿着,打点酒喝。”


    二叔冷笑了一声,举起银元宝,对着月亮照了一下,又在嘴里咬了一下,方才放心地将银元宝收进怀里,笑骂道:“你小子,要不是你叫我一声二叔,你看看今晚这事,能这么容易就过去?”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道,“今晚,就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仔细着点,以后有的是钱赚。不仔细,前儿那二狗什么下场,你就是什么下场!”


    等脚步声听不见了,四娃子啐了一声,随后重重地甩上了门


    直到最后一点声响消失在院子里,低低的克制的抽泣声才再次在屋子里响起,夹杂着些许同伴安慰的低语。


    就在这时,屋子中央的麻袋突然像是砧板上的活鱼一样扑腾起来。很快,麻袋口就被扑腾开了,一个黑色的脑袋探了出来。


    借着屋外透进的黯淡月光,谢邈然一边抱紧了怀中哭泣的侄女,一边打量那个被丢进来的少女。脸上全是灰,看不清楚五官,倒是一双眼睛,像天上的星子,亮得惊人。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我叫梅霜见,至于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少女脸上现出了一丝不解,随后又转变为愤怒,“他们说这里给饭吃,管够,我才来的。谁知道他们居然在饭里放毒药。这是亵渎,这是对食物的亵渎。”


    “我叫杨花,这么说,你是被骗进来的吗?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的确给饭吃,还给肉吃呢。”杨花很有姐姐的风范,自觉开始照顾起梅霜见了,“放心好了,我是第一个被抓进来的,自从被抓进来后,每天中午都有肉吃。”


    听见杨花的话,谢邈然抱着侄女的手一紧,早已哭累睡着的女童在梦中不自觉地“唉”了一声,谢邈然慌忙松开手,旋即反驳道:“他们才不是真的对你好,给你饭吃,只是为了笼络住你,让你不要跑。”


    “可是他们给肉吃唉,我们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回肉,就算吃肉......”肉也到不了她的嘴里,杨花又把话咽回了嘴里。她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想,那姑侄俩看上去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哪里懂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乡下人过得什么日子!自打她来这里,连着吃了半个月的肉。老说什么代价的,可她就算安稳待在家里,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吃上十五回肉。


    她又不甘心放弃争辩,只好嘟囔道:“我可是已经吃了十五顿肉啊。”


    土里刨食的人唯一有点用的就是他们的命了,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了,就算现在去死,我也赚了。杨花在心里美滋滋地想道。


    梅霜见听见有肉,两眼放光,已经在等明天的饭了。一旁的谢邈然却如遭雷劈一般,她伸出手死死地拽住杨花的胳膊:“什么,你已经来这里十五天了?!”


    “对啊,”杨花拉开她的手,只觉得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她撸起袖子,发现胳膊上已经青青紫紫了,刚想惊呼,又慌忙压低声音,“你疯啦,你是想死吗?前儿他们那个男的,摸了一个女的,就被硬生生拖出去打死了。”


    杨花气冲冲地放下袖子:“你可别指望我隐瞒,我最多不主动告发你。”一回头,发现谢邈然还在念叨着“十五天”之类的。


    “还真是得了失心疯啊。”杨花骂骂咧咧地躺下了。


    谢邈然一面抱着小侄女,一面往梅霜见那边挪。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是本地城主的女儿,也曾看见过失踪女性的卷宗,一个月中只有大半个月频繁失踪女性,小半个月里只零星几个女性会失踪。


    她之前有提醒过父亲,后面小半个月大约是人手不够,所以减少了掳掠女性的次数。少了的人手应该是转运已经到手了的女性了。


    如果杨花没有记错的话,那就是他们已经抓了十五天的女性了,按照过往的例子,她们最多也就剩两三天待在这里了。该死的,我要是早点想到这些该有多好。谢邈然一面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一面悄悄向梅霜见那边移动。


    就在谢邈然要拍上梅霜见的肩膀时,那双被她夸赞过的、被形容是亮如星子的眼睛睁开了,只是那双眼睛失去了刚才的温和,只剩下凛冽的杀意。


    看清楚是谢邈然后,梅霜见眨巴了两下眼睛,是她啊,还以为又是什么想吃掉她的野兽呢。虽然很不高兴被人打搅了美梦,但是梅霜见还是耐着性子问她:“你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你是害怕了吗?需要拍拍吗?”


    谢邈然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自从被抓到了这里,她要安抚哭闹不止的侄女冉冉,还要不停地思索逃出去的办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害不害怕。


    梅霜见看见谢邈然一动不动地愣在哪里,心里想着不会真的是被吓傻了吧?自己不就是做了个噩梦才从点苍山跑下来的吗?她叹了一口气,学着师傅样子,抱住了谢邈然,轻轻拍拍她的背。


    那是一个月前的夜晚。


    是夜,惊蛰。


    漆黑得像是刚从砚台里捞出来的乌云,正呼朋引伴着,气势汹汹地向着点苍山压过来。


    点苍山就像是被一个漆黑的罩子笼住了一样。


    直到,一缕银光划过一片混沌的黑夜。“轰”的一声闷响,在点苍山山顶炸响。


    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撑在发黄黯淡的竹席上,随后,梅霜见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被汗打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慌忙扯开自己的衣襟,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胸腔里还在跳动的心脏。


    原来只是个梦吗?


    梅霜见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地回想刚才梦到的画面,一柄雪白的长剑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她的胸口,森然凛冽的剑气震碎了她的心脉。画面的最后,是一枚刻着阳文“英才”二字的玉坠子依然在晃晃悠悠地荡着。


    一想到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梅霜见就不由自主地蜷缩着,打了个颤。


    电闪雷鸣之后,便是雨水落下。


    无数的树木在雨中舒展枝丫,春笋破土而出,蘑菇在各个地方冒出来。


    纵春艳打着哈切,耷拉着鞋走出房门,冷眼一瞧,自己门口窜出了个黑漆漆的大蘑菇。


    再一瞧,那大蘑菇还发着光呢。


    纵春艳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哽了回去,倒回去看了几眼,才发现是自己的倒霉徒弟。


    这倒霉孩子,大清早的不睡觉蹲在房门口也就算了。她还不扎头发,还捧着个镜子,蹲在这扮女鬼啊。


    纵春艳深呼吸了几口气,她还是个孩子呢,不能跟孩子计较。


    可惜,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纵春艳脱下拖鞋,一脸狰狞地向梅霜见走去:“小混蛋,你一大清早地不睡觉,在这干嘛?”


    等到梅霜见抱头鼠窜,嚎叫声直冲云霄,惊得树林子里栖息的鸟儿们飞往高天,纵春艳才靠着门穿好鞋子,挑着眉冷笑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梅霜见还是抱着镜子不撒手,委屈巴巴道:“做了个噩梦。“


    她又补充道:”梦见我被人一剑穿心了。“


    “不就是个噩梦吗?”纵春艳刚想出声,听见梅霜见的话又把话咽回去了。


    纵春艳开始汗流浃背了,不会吧,这倒霉镜子不会现在才开始有用吧?


    纵春艳试探着问道:“那你死的时候几岁,先说好啊,咱们宗门长命的可不算多啊。要是你英年早逝的话,下地府找你师公算账啊,都怪他在下面不保佑你。”纵春艳心虚地加上了后半句话。


    “跟我现在差不多大。”梅霜见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道。


    那没事了,跟这破镜子没关系,毕竟又不是小孩子被杀了。是小孩子还是少女,我徒弟应该还是能分得清的吧。纵春艳在心里乐观地想着。


    梅霜见将镜子举了起来,对着日光照了又照,看了又看,不满意到了极点,不是辟邪镜吗?怎么连噩梦不能辟掉?


    纵春艳看到倒霉徒弟又把辟邪镜拿了出来,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这镜子怎么了?”语气里藏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师父,这真的是辟邪镜吗?”梅霜见左看右看,除了背后的篆文浑然天成以外,也没啥奇特的地方了。


    纵春艳连大气都不敢出,难道孩子真的出息了?难道孩子真的能发现这个镜子原来是......


    “这一定是个招邪镜!”梅霜见斩钉截铁道。


    纵春艳脸上的期待一瞬间变化为狰狞的微笑。


    “啪”的一生,梅霜见头顶大包,栽倒在地。纵春艳擦了擦辟邪镜上的灰,把辟邪镜的篆文怼到梅霜见的脸上:“看到没,这个“仙”字篆文,代表着跟仙人有关,“仙”字篆文是没法伪造的,伪造是会被天雷劈得。“


    纵春艳越说声音越低,其他仙器肯定不会招邪,但是这个可不一定,毕竟原材料比较晦气,万一呢?可她转念一想,不对啊,这玩意当年挨天雷的时候,差点要了老娘半条命,什么歪魔邪道能在天雷下活下来?


    纵春艳气得又给了梅霜见一个脑瓜崩:”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可是天道认可的仙器,怎么可能招邪啊?辟邪还差不多。”


    “可它也没辟邪啊?我还是做噩梦了啊。”


    “仙器有什么用啊?”


    “仙器能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吗?我们种出来的粮食可少了,说到这里,师父,你能不能戒酒啊?酿酒要好多粮食啊。”梅霜见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几连问彻底击碎了纵春艳的脊梁骨,弯了许久的腰终究还是断了。


    “会不会是挂在床帐上距离太远了,所以辟邪效果不是很理想。你等着,师父这就去找一根红绳,给你挂脖子上,这回指定有用。”纵春艳试图挣扎一下,酒是肯定不能戒地的,那就只能在其他地方努努力了。再说了,这好歹也是他们点苍山的一件仙器,连辟邪都不行,显得他们点苍山也很没用啊。


    纵春艳风风火火地找红绳去了,梅霜见叹了一口气,大人们真的很笨啊,拯救世界就要靠她这个全世界最乖的乖宝了。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拯救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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