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在黎明时分抵达城市的私人码头,天空泛起鱼肚白,将城市轮廓勾勒出朦胧的线条。一辆黑色商务车已经在岸边等候,车窗反射着晨光,遮掩了内部的景象。
顾霆一行人疲惫地登岸,身上还带着瑞海湾别墅大火的烟尘气息。昨夜的经历如同一场荒诞的梦境,然而随身携带的文件和夜枭的存在,都提醒着他们这一切的真实性。
"去哪里?"陆寒川问道,警惕地扫视四周,确保没有人跟踪。
顾霆略作思考:"金沙湾的安全屋。那里足够隐蔽,没有人知道它与顾氏有关联。"
夜枭点头表示赞同:"明智的选择。公司和你的公寓都可能被监视。"
陆寒川面无表情地看了夜枭一眼:"你似乎对顾霆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
"我曾是你,记得吗?"夜枭平静地回应,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感,"我知道你知道的一切,也知道你尚未知晓的。"
阮璃站在一旁,敏锐地观察着这对"自我对话"。作为心理学家,她发现这种情况既迷人又令人不安——同一个人的两个版本,一个年轻冲动,一个沧桑决绝,他们之间的互动比任何心理学案例都更加复杂。
商务车行驶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车内气氛凝重。顾霆拿出手机,开始拨打一系列电话,安排新能源项目的紧急安保措施。陆寒川则在另一部加密手机上联系黑焰组织,确认昨晚事件的伤亡情况。
"损失几何?"夜枭低声问道。
陆寒川放下电话,眉头紧锁:"三名队员失联,其余人员安全撤离。别墅完全毁坏,官方报道将归因于闪电引发的火灾。"
夜枭脸上闪过一丝歉意:"这是我的责任。我低估了凌夜感知我存在的能力。"
"准确地说,是我们的责任,"陆寒川冷淡地纠正,"既然你曾是我。"
顾霆挂断电话,看向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项目组已加强安全措施,董事会暂时被告知我在进行最后的技术审核。"他转向夜枭,"我需要完整了解新能源项目在未来导致的具体后果,以及可能的技术缺陷。"
夜枭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该透露多少信息:"项目的核心理念是利用人类情感产生的能量作为新型清洁能源来源。在最初阶段,这个想法非常成功——积极情绪如爱、喜悦、希望被收集并转化为能量,完全无害且可持续。"
"但在发布会当天,"夜枭继续道,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系统被人从内部重新编程,转为收集负面情感。恐惧、愤怒、绝望...这些情绪更加强烈,能量产出更高,但代价是..."
"情绪反馈,"阮璃突然明白了,"人们在被采集负面情绪的同时,这些情绪会被放大并反馈回来,形成恶性循环。"
夜枭点头:"精确的分析。最初只影响项目周边区域,但系统通过城市的电网和通讯网络迅速扩散。三天内,整个城市陷入集体性噩梦;一周后,蔓延至全国;一个月内,全球范围内出现梦魇风暴。"
阮璃不寒而栗:"完美的心理武器。无需子弹和炸弹,只需操控人类最基本的情绪。"
"凌夜就是为此而来?"顾霆问道,"利用我的技术实现他的目的?"
夜枭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不仅如此。新能源项目不仅提供了情绪收集的途径,更重要的是,它创造了一个足够强大的能量场,足以让梦魇之神完全降临现实世界。"
"所以说,梦魇之神一直都存在?"阮璃追问。
"以一种半休眠的状态存在,"夜枭解释道,"千百年来,祂只能在梦境中活动,影响少数敏感个体。但随着人类科技的发展,特别是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兴起,祂找到了更多接触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方式。而顾氏的新能源项目,则可能成为祂完全复苏的契机。"
安全屋位于城市东郊的一片高档住宅区,外表看起来只是一栋普通的别墅,内部却配备了顶级的安保系统和通讯设备。
众人进入后,陆寒川立即启动全方位安保程序,房屋的窗户自动变为不透光状态,墙壁内的电磁屏蔽装置开始运行,隔绝一切可能的监听和信号泄露。
顾霆走向主客厅的大桌子,将从瑞海湾带回的文件资料摊开:"我们需要找出项目中可能被利用的漏洞,以及如何修复它。"
夜枭加入分析:"根据我所知,关键在于情感能量转换的算法。原始设计中有专门的安全协议,确保只收集积极情绪,而且有能量上限。但有人篡改了这部分代码。"
"内部人员,"陆寒川低声说,"必须是项目核心团队的人,才能接触到这么机密的部分。"
顾霆沉思片刻:"核心团队只有七人,每一个都经过严格的背景调查和忠诚度测试。"
"测试并非万无一失,"陆寒川提醒道,"何况,如果凌夜真如夜枭所说拥有超自然能力,他可能有办法影响或控制团队成员。"
阮璃一直在浏览顾霆父亲的研究笔记,突然抬头:"等等,这里有一段关于''梦境影响''的描述。顾先生认为特定人群对梦境暗示特别敏感,可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执行梦中接收的指令。"
顾霆走到她身边:"这意味着凌夜可能不需要直接控制内部人员,只需在梦中植入指令即可。"
"典型的植入式暗示,"阮璃解释道,"在心理学中有类似的概念,但通常效果有限。如果配合超自然能力..."
"我们需要排查整个团队,"顾霆决定道,"找出可能被影响的人。"
陆寒川点头:"我会立即安排。"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夜枭,"在你的时间线中,你知道是谁篡改了系统吗?"
夜枭摇头:"不,那是最大的谜团之一。爆炸发生后,大多数证据都被销毁,幸存者也无法提供可靠信息。"
顾霆注视着夜枭,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昨晚,凌夜提到爆炸不是意外,而是''必要的牺牲''。你对此有何解释?"
房间内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陆寒川的手不自觉地移向腰间的手枪,而阮璃则紧张地看着夜枭,等待他的回答。
夜枭迎上顾霆的目光,不闪不避:"在我的时间线中,爆炸摧毁了大部分设备和数据,延缓了梦魇之神的计划。虽然代价惨重,但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让幸存者组织反抗。"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顾霆平静地指出,"爆炸是意外还是人为?"
夜枭深吸一口气:"是人为的。有人在发布会当天引爆了实验室。"
"谁?"
夜枭的眼神变得复杂:"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在那种混乱中,没人看清楚引爆者是谁。"
顾霆似乎不太相信这个答案,但暂时没有追问。他转而查看手机上新收到的信息:"董事会要求今天下午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新能源项目的最终安排。"
"你不能去,"夜枭立即说道,"太危险了。"
"我必须去,"顾霆反驳,"缺席只会引起更多怀疑。而且,如果真有内鬼,这可能是找出他们的机会。"
"那么我陪你去,"陆寒川坚定地说。
顾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看向阮璃:"阮博士,我希望你能帮助分析这些研究资料,特别是关于梦境防护的部分。如果凌夜能够通过梦境植入指令,我们也需要知道如何抵御。"
阮璃点头应允,但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联系我在梦境科技的同事。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凌夜的真实身份,有些研究人员可能掌握有用的信息。"
"太冒险了,"陆寒川立即反对,"我们不知道谁可信。"
"我理解你的担忧,"阮璃坚持道,"但作为专业人士,我能分辨出谁在说谎或被控制。而且,没有内部视角,我们很难全面了解梦境科技的运作。"
顾霆思考片刻:"有道理。但必须谨慎行事,不能直接约见,初步沟通尽量通过安全渠道。"
夜枭一直保持沉默,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阮璃注意到他时不时看向陆寒川,眼神中充满复杂的情感——既有某种怀念,又有深深的悲痛。
"有什么问题吗?"阮璃轻声问夜枭,其他两人正在讨论董事会会议的细节。
夜枭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看着他,看着过去的自己,就像重新经历一次那段时光。"他低声补充,"那段我们都还相信未来可以改变的时光。"
阮璃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中的含义:"你现在不相信了?"
夜枭苦笑:"我不知道。理论上,既然我回到了过去,那么未来应该可以改变。但有时我怀疑,无论我做什么,结局都已注定。"
"量子力学中有多世界理论,"阮璃说道,"每个决定都会创造分支宇宙。也许你已经成功创造了一个新的时间线。"
夜枭若有所思地点头:"希望如此。否则,一切努力都将徒劳。"
陆寒川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安保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两小时后出发去公司。"他看向夜枭,"你有什么建议?"
夜枭思考片刻:"董事会中有人可能与凌夜有联系。注意观察刘明远和张岩的反应,特别是当新能源项目的技术细节被提及时。"
"刘明远?"顾霆挑眉,"他是我父亲的老朋友,跟随顾氏三十年了。"
"正因如此,他的背叛最不会被怀疑,"夜枭意味深长地说,"在我的时间线中,他是少数在爆炸后迅速恢复社会地位的人之一。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这很令人生疑。"
顾霆点头表示了解,但并未完全接受这个说法:"我会留意的。"
两小时后,顾霆和陆寒川准备出发前往公司。顾霆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深灰色西装,恢复了商界领袖的威严形象。陆寒川则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套装,内侧隐藏着武器。
"如有异常情况,立即撤离,"夜枭叮嘱道,"不要信任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下属。"
"包括你吗?"陆寒川直视夜枭,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夜枭没有回避这个尖锐的问题:"特别是我。我有自己的计划和考量,有些可能与你们的期望不符。但我向你保证,我的最终目标是阻止梦魇风暴。"
顾霆和陆寒川离开后,安全屋内只剩下阮璃和夜枭两人。阮璃继续研究资料,而夜枭则监控着各种安保系统和外部监视器。
"你真的认为顾霆必须死吗?"阮璃突然问道,打破了沉默。
夜枭明显没料到这个直接的问题,他转过身,面对阮璃:"为什么这么问?"
"凌夜的暗示,你的闪避,以及你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计划可能与期望不符''。"阮璃直视他的眼睛,"作为心理学家,我能看出你在隐瞒某些事。"
夜枭沉默良久,最终轻声说道:"有些命运难以改变。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确保顾霆生存,而是为了确保他的牺牲有意义。"
阮璃感到一阵寒意:"所以你认为他必须死?"
"我认为关键不在于谁生谁死,而在于如何阻止梦魇之神,"夜枭谨慎地说,"在某些情况下,个人的牺牲是必要的。"
阮璃思考着这个回答:"陆寒川知道这点吗?"
夜枭苦笑:"你觉得呢?如果你是他,得知自己未来可能要面对最亲近之人的死亡,甚至可能必须亲手促成这一切,你会接受吗?"
阮璃不禁想象陆寒川的处境——爱与使命的矛盾,保护顾霆的本能与可能必须牺牲他的残酷现实。这种矛盾几乎无法承受。
"所以你选择独自背负这个决定的重量,"她低声说。
夜枭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痛:"这是我的宿命。六年前,我选择了忠诚和爱;六年后,我必须选择责任和大局。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阮璃正要回应,突然注意到夜枭的表情变得警觉。他迅速移动到监控屏幕前,查看外部摄像头的画面。
"有人接近安全屋,"他低声说,拔出手枪,"待在这里,不要出声。"
夜枭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入口处,隐藏在门侧的阴影中。门铃响起,然后是轻柔的敲门声。
"阮博士?您在里面吗?"一个女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梦境科技的林小雨。凌总监说您可能在这里。"
阮璃和夜枭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阮璃认出了这个声音——林小雨是梦境科技的研究助理,一个安静但聪明的年轻女孩,似乎对凌夜的研究略有疑虑。
"她可能被派来监视或诱捕我们,"夜枭低声警告,"或者更糟,她可能不知不觉成为了凌夜的棋子。"
阮璃点头表示理解,但仍走向门口:"让我和她谈谈。如果她被控制,我能从她的言行中看出来。"
夜枭不情愿地同意了,但保持警戒状态,手中的枪瞄准门口。
阮璃通过监控系统确认门外确实是林小雨一人,没有其他可疑人员。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林小雨站在门外,看起来紧张而疲惫。她穿着普通的工作服,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脸上写满了焦虑。
"谢天谢地您在这里,"她快速说道,眼神不安地扫视四周,"我冒了很大风险来找您。凌总监...他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有些实验...非常危险,违反了所有伦理准则。"
阮璃谨慎地将林小雨引进屋内,但保持安全距离:"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跟踪您的梦境设备,"林小雨解释道,打开文件袋,取出一个小型追踪器,"所有设备都内置了这个,用于''收集研究数据''。但实际上..."
"用于监控使用者,"夜枭从阴影中走出,完成了她的句子。
林小雨明显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是的。而且不仅如此,这些设备还能影响使用者的梦境内容,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操控行为。"
她从文件袋中取出更多文件:"这些是最近实验的数据。凌总监正在城市各处分发简化版的设备,伪装成新型催眠辅助器或健康监测设备。目标是在新能源项目发布会前,建立一个覆盖全城的''梦境网络''。"
阮璃翻阅文件,脸色越来越凝重:"这是大规模的心理控制尝试。"
林小雨点头:"我最初以为这只是科学研究,但最近的发展...特别是昨晚凌总监回来后的举动...让我确信他有更危险的计划。"
"昨晚?"夜枭敏锐地抓住这个细节,"他回来后做了什么?"
林小雨的声音变得更低:"他召集了核心团队,宣布计划进入最后阶段。他说...''门户即将打开,主人将降临''。然后,他...他展示了某种能力。"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他通过触摸让一名研究员陷入梦游状态,那个人的眼睛...变成了全黑色。"
阮璃和夜枭交换了一个严肃的眼神。这印证了夜枭的说法——凌夜确实是某种超自然存在的化身,而他的计划正在加速进行。
"还有一件事,"林小雨继续道,声音微微发抖,"他特别提到了顾霆和新能源项目。他说,''无论时间如何扭曲,命运终将回到正轨。顾氏的技术将成为主人归来的桥梁''。"
这个信息让夜枭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他知道我们在试图改变历史。"
"不仅如此,"阮璃补充道,翻到文件中的一页,"看这里,他已经开始针对顾氏核心团队成员进行梦境干预。"
文件上列出了多名顾氏高层的名字,包括新能源项目的几位核心科学家,以及...刘明远,顾霆父亲的老朋友,现任董事会成员。
"顾霆正前往董事会会议,"阮璃意识到危险,"如果刘明远已被控制..."
夜枭立即掏出手机,拨打陆寒川的号码,但无人接听。"信号被屏蔽了,"他低声咒骂,然后转向林小雨,"你对顾氏大楼的安保系统了解多少?"
林小雨摇头表示不了解,但随即想起什么:"但我知道凌总监计划今天在城内多个地点激活梦境网络节点。其中一个就在顾氏大楼附近的城市中央公园。"
夜枭迅速做出决断:"我们必须立即前往顾氏大楼。阮博士,带上这些文件。林小雨,你最好跟我们一起,回去对你而言太危险了。"
三人迅速行动起来,收集必要的资料和设备。阮璃注意到夜枭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张和决绝。
"你认为凌夜会在董事会会议上采取行动?"她问道,一边快速整理文件。
夜枭的回答简短而沉重:"我认为历史正在重演,只是以不同的方式。我们必须阻止它,无论代价如何。"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决然,让阮璃不禁想起他先前关于顾霆命运的暗示。在这一刻,她确信夜枭来到过去的目的比他所说的更加复杂——不仅是为了阻止灾难,也是为了赎罪。
而在顾氏大厦的董事会议室中,顾霆正站在窗前,俯瞰着城市。他注视着不远处的中央公园,那里似乎有一群工人正在安装某种设备。陆寒川站在他身后,警惕地观察着陆续到来的董事会成员,特别是刘明远——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曾是顾家最忠实的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