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雨声混着餐厅里悠扬的钢琴声,餐厅里格调高雅,灯光明亮,与阴沉沉的街边形成强烈对比。
陈熙全身湿透了,衣服、头发上的水直往下成股地流。
虽说此时是夏季,天气闷热,可夏雨中掺着斜风,吹打在陈熙湿漉漉的身上,她仍是不由得全身泛凉。
但陈熙没在意这些,她把脸紧紧贴在窗户上,睁大双眼想瞧清里面男人的长相。
确认眼前男人就是自己相亲对象后,方才抛之脑后的疑惑再次清晰起来,陈熙迫切地想知道这位姓庄的相亲对象是不是旧识。
她希望答案是否定的。
可雨下得太大,窗子上的水雾很快形成,且餐厅里面的水遇冷从气体变成液体,即使陈熙已经努力擦干镜子,从外面朝里面看仍旧是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
陈熙只得安慰自己,应该不是那人,毕竟连手机号都对不上。
陈熙被自己说服,稍稍宽下心,正想移开脸,却忽然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声。
电话被挂断。
下一刻,陈熙瞧见,窗子里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揉了揉眉心,叹气。
陈熙这副阴森森的女鬼模样并没有吓到男人,男人反而拿纸巾把窗子擦干,随即,他缓缓举起手机,咔擦一声,拍了一张照。
陈熙瞪大了双眼,震惊。
她被大雨淋湿,狼狈不堪,里面的那男人居然不慌不忙地拍照记录——太狗了!
绝对是他才能做出来的事儿!
陈熙气炸,当即想冲进去暴揍男人一顿,可还没来得及行动,双手却被擒住。
原来餐厅门口的迎宾员瞧见陈熙居然脸凑到玻璃窗上,顿时一惊,生怕窗子里的客人被吓到,便赶紧打伞过来想把陈熙给拉走。
“放开!”
陈熙被吓了一跳。
她试图挣扎,两个迎宾员立即加大力气。
束缚感让陈熙变得暴躁。
她只得强迫自己冷静,她回顾自己方才一系列动作,猜想这两人多半是误会自己是狂徒了,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在跟我相亲对象打招呼,你们误会了。”
两个迎宾员并不相信,毕竟,陈熙现在实在狼狈,哪有人去见相亲对象会这般狼狈啊!
“放开她!”
两个迎宾员正欲劝陈熙离去,忽然听到一道厉呵。
陈熙寻声转头时,瞥见窗户里面位置上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
难道庄先生就是给自己解围之人?
她心想,这人还怪好的。
那这个庄先生必定不是陈熙猜的那个人了。
大雨稀里哗啦,水汽氤氲。
倏然,陈熙忽然有一种自己是偶像剧女主的感觉,而庄先生便是男主角。
陈熙沉睡良久的少女心疯狂增长。
难道母胎solo如她,今天终于要遇到真命天子了?
陈熙暂时忘记了尴尬,心下升起欢喜,然后表情顿时僵住。
惊喜变成了惊吓。
不是男人不帅。
相反,很帅。
男人身材高大,目测将近一米九,肩宽腿长,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他的五官昳丽,肤极白,眼角有颗红痣。
分明长相阴柔,像个狐狸,可他神色冰冷,目光锐利而冰冷,直直盯着两个迎宾员,气质凌厉之极。
雨仍旧噼里啪啦地下。
陈熙朝男人望去,见男人长身立在雨幕中,原本干净、整洁的西装很快被淋湿。
他的身后,餐厅经理诚惶诚恐地撑伞赶来,经理战战兢兢地给男人递伞。
男人转身,对着餐厅经理。
见状,餐厅经理刚想开口,手中另一把未开的伞却被男人扯走。
雨幕中,男人迅速撑开伞,快步朝陈熙走来,两个迎宾员赶紧松开陈熙。
男人大手一斜,瞬间把陈熙全身遮在伞下。
在伞下的世界里,雨变得安静不少,没有连绵不断的雨阻隔断,陈熙的视线清楚了许多。
陈熙抬眸,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男人乌黑的头发被大雨淋湿,额头、眼睫、下颌也滚着雨滴。
蒙蒙雨雾之中,他的肤色冷白,浓烈昳丽如水彩画的五官显出几分清冷。
陈熙很容易瞧见男人地瞧见伞是倾斜着朝向她的,伞不大,男人自己都没有完全被遮住,伞面上的雨滴汇集,朝后滴了下去,将男人的背脊淋湿。
更像偶像剧了。
但是陈熙高兴不起来,她神色奇怪地打量眼前的旧识。
曾经陈熙曾怒气冲冲地道:“你化成灰我也会认识你!”
然而,现在,陈熙却觉得眼前男人陌生的很,仿佛被人夺舍了。
许是太久没见面?
陈熙愣,思绪复杂。
她没想过,有一天,两人相见能如此安静。
男人将伞递给她。
陈熙慢半拍地接过伞,手指不经意与他的手指相触,她顿时眼睫飞快一眨,垂下眼。
再抬眼时,男人已转身,厉声对餐厅经理道:“我记得十分钟以前,我跟你说过,如果有个姓陈的女士**地进来,请把她领到我所在的位置,若是因此事,餐厅有什么损失,我会全负责,你是哪个字理解不了吗?”
餐厅经理冷汗直冒,他是派人去吩咐过两个迎宾员的,许是传达的时候出错,经理在心里骂骂咧咧,小吴真是个废物,如此简单的事也会搞砸!
眼前的男人是餐厅投资人,经理不敢得罪,他连连道歉。
两个迎宾员也跟着道歉。
男人态度丝毫没有缓和,他侧身,向几人示意陈熙道:“你们应该跟她道歉。”
态度十分护着陈熙。
然而,陈熙没显出几分喜色。
无他。
男人是陈熙曾经的死对头——庄逊。
从小学开始,两人便既是邻居又是同一个班的,日常斗得昏天黑地,动静大到整个年级都知道,连后来文理科分班也未能避免。
吵了近八年,直到大学两个上了不同学校才算安生。
谁知这么久没见,庄逊居然为她出头?
这是什么地狱级笑话?
陈熙觉得世界都玄幻起来。
陈熙甚至怀疑自己是太久没和庄逊联系,以至于现在眼神不好,是不是认错了人。
她着实在意身旁男人,有许多问题都想弄个明白,不过,眼下并非是好时机。
陈熙先和餐厅经理和迎宾员道:“没关系。”
陈熙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淋透了,迎宾员不让她进餐厅很正常,他们没错,是她的问题。
经理和迎宾员顿时大喜。
而庄逊却是眉头一皱,冷哼:“陈熙,你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这下陈熙的疑惑消解了,庄逊还是那个庄逊——嘴毒得很!
好气哦!
方才的陌生全部消失殆尽,往日的熟悉感上身,陈熙再不像个愣头鹅,直接侧头回呛:“我一直很大度好嘛!”
“哦?”
庄逊眉头一挑,似笑非笑。
“那是谁在第一天见面,把我的自行车轮胎给卸了,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记仇记了好几年?”
是陈熙。
没错。
但记仇记了好几年,还不是因为陈熙她妈知道这事儿后,直接把刚给陈熙买的新车拿去给庄逊赔罪。
明明是庄逊先算计了她一番。
那是十岁那年的暑假,陈熙她妈跟她说,隔壁搬来了新邻居,她妈做了些蛋糕,让陈熙给新邻居送去,谁知,隔壁一开门,彼时是少年的庄逊站在门后。
少年唇红齿白,模样美丽,态度却相当冷漠。
他瞧也没瞧蛋糕一眼,直接当着陈熙把门给碰地一声关上,拽得不行。
这没礼貌的行为把陈熙气得不行,在门口骂了庄逊好几声,最后把蛋糕给自己吃了。
火上浇油的是,等到她妈出门,他妈正好碰到庄逊,便问他蛋糕味道怎样时,庄逊直接回,不知道,那姿态搞得她妈以是陈熙犯馋,没给庄逊送,她妈遂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陈熙气不过,一时情绪上头把庄逊自行车轮胎给卸了。
于是,两人开启了长久的针锋相对。
过往每每一想起便会气急的事,现在再回想,陈熙开始觉得有点幼稚,没必要,而且似乎是自己把战况扩大的。
但她与庄逊之间的氛围已然剑拔弩张,忽然缓和,显得好像是自己输了。
因此,陈熙仍然显得气呼呼,并在脑海里列出庄逊的一条条罪证,准备数落他。
可陈熙却见庄逊的薄唇先动。
陈熙懊恼自己错失先机,然而,接着,庄逊的话让陈熙一愣。
“你确定要全身湿漉漉地和我在这里吵?”
庄逊抬起下颚,侧眼,示意陈熙。
陈熙愣愣循着他的视线,转头,望见穿着餐厅制服的女服务员一手拿着伞,一手提着celine购物袋急匆匆地跑来。
“我刚才让服务员去附近商场给你买了衣服,你要不先换上一身干衣服,然后再和我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