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的意识从混沌中浮起，醒过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斜射在床铺之上，在灰色的被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和消毒水的气息。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头依旧昏沉，但是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上了许多。动作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肩膀处的疼痛，让波本生理反射地皱眉。
似乎子弹已经被取出，波本看到床边的垃圾桶后印证了这个猜想。床边的垃圾桶里堆叠着染血的纱布，一枚变形的弹头静静躺在最上方，旁边散落着被剥离的易容材料——硅胶残片、一顶假发。波本下意识地触向面孔，指尖传来真实的皮肤触感。
墙上的挂钟显示他昏迷了整整七个小时。他强撑着坐起身，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但肩膀的伤口仍在叫嚣着存在感。绷带下的纱布隐约渗出血迹，但包扎手法异常专业——止血、清创、缝合，每一步做的都十分完美。
他缓慢地挪到客厅，这是一间典型的临时安全屋——家具简约到近乎冷硬，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连灰尘都很少，也没有监控。他来到餐桌前，仔细检查着整齐摆放着的几样物品。
药物是一般的抗生素、止痛片。他的手机和配枪，被细心擦去了血迹，都还能正常使用。一身干净的附和自己尺码的衣物以及一份三明治，便利店包装，内测的塑料膜上凝着水珠，早已凉透。
波本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没有灰尘，没有指纹。
他按亮手机屏幕，贝尔摩德的两条未读信息刺入视线：
——他回来了
——alive？
最后一条发送于五小时前，波本脸色平静用完好的右手熟练地打字回复：
——万幸还活着
这个房间显然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除了他的到来打破了平衡。纵然他此刻有无数的疑问，但是没时间等他细细思考了，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换上那件陌生的风衣，布料摩擦过伤口时带来细微的刺痛。三明治在掌心沉甸甸的，便利店logo——“SUNNY MART”，包装右下角印着罗马尼亚语的生产日期，是今天。端详片刻，波本最终将它放回桌面，推门而出。
他出门时已经中午时分，雨已经停歇有段时间，地面已经褪去水迹，除了几个水坑还留着夜晚下过雨的证据。
罗马尼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仿佛昨夜的狼狈从未存在。
中午的罗马尼亚已经热闹起来，来往的路人悠闲地走在马路上。楼下的便利店门口，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哼着歌清扫台阶。阳光在她的发梢跳跃，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与街道的车鸣混在一起，平凡得令人恍惚。
推开玻璃门，风铃清脆作响，波本自然地走入其中。
“您好！需要什么吗？”女孩抬头，圆润的脸颊泛起红晕——这个混血男人看起来很帅气，尽管脸色有些不好。
波本拿起柜台边的同款三明治，塑料包装在指尖发出轻微的摩挲声：“12列伊？”
“是的先生！”女孩眼睛亮起来，“您要加热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翻转包装查看标签：“今天还有谁买过这个？”
“诶？”女孩眨了眨眼，“早上埃列娜奶奶，还有隔壁的达莉亚……啊，还有个棕色头发的先生……”她的手指无意识卷着围裙边缘，“他戴着口罩，但眼睛很漂亮，说话声音轻轻的，很温柔的样子。还有几个老顾客……”
棕发，亚洲人，眼睛漂亮，声音轻柔。波本咀嚼着这几个特征，脑海中闪过几个可能的对象，但最终没有锁定确切人选。
波本咬了一口冷透的三明治，沙拉的甜腻在舌尖流淌开：“很美味。”他微笑时眼尾微微下垂，像是真心夸赞，“是你自己做的？”
女孩好像被蛊惑到，看着面前的混血男人愣神了片刻才换上了得意的笑容说道：“是我自己做的呢。每天开店前我都会准备好。”
像是边吃边闲谈般，波本又开口：“那位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在开门后不久，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女孩歪着头回忆。
波本的笑意更深了。他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推门离去，只剩下女孩依旧红着脸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之后入侵下监控看看是否有留下蛛丝马迹吧，直觉告诉他，这个棕发先生绝非是偶然的人物。
阳光依旧明媚，波本的身影融入人群中。
罗马尼亚某高级酒店套房，波本推门而入入眼的是贝尔摩德慵懒地倚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伏特加和爱尔兰分立两侧，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坐在阴影处的男人。
‘琴酒。’
金色的长发垂落在黑色大衣上，他微微侧头，冷绿色的眸子扫过波本苍白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波本，很难得看到你这么狼狈。”伏特加率先开口，粗犷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嘲笑着这位平常令人不爽的神秘主义者。
波本轻笑一声，径直走向沙发，动作间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懒洋洋地坐下，目光在琴酒和爱尔兰之间游移。
“连琴酒也来了？”波本轻笑着开口，并未将伏特加看在眼里，“东欧什么时候归你管了？”
“boss让我来接手。”琴酒说话间，爱尔兰表情一暗，高大的男子捏住沙发的力度又重上几分，却又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东欧不是一向由爱尔兰负责的吗？”波本好奇地问道，视线在琴酒和爱尔兰之间玩味地打量。
“Boss让我接手指挥。”琴酒点燃一支烟，语气平淡，却让爱尔兰的表情瞬间阴沉。
爱尔兰冷哼：“不愧是boss眼前的红人。”
琴酒吐出一口烟雾，看都没看他：“你还在记恨皮斯科的事？”
“别太嚣张。”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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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的声音低沉如雷，“即使有Boss的许可，也别越界。”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贝尔摩德适时打破沉默，红唇微扬：“我们差点要以为你出事了呢，波本。彭格列据点凌晨可是热闹的很，全城搜捕……这么大阵仗。”贝尔摩德她歪着头，“怎么样，拿到情报了吗？”
“只关心情报吗？我昨晚可是差点丢掉小命。”波本摊手，伤口被牵动，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的情报头一次这么不靠谱。”
“不要浪费时间，情报呢。”琴酒丝毫不给波本喘息的机会。
波本叹了口气，投降似的举起手：“时间有限，我只看到部分运输路线。彭格列这次很谨慎，军火从乌克兰哈尔科夫的地下工厂出发，由铁路运往敖德萨港。”他故意停顿，观察琴酒的反应，“通过三艘内河货船分不同路线运输。”
琴酒的瞳孔微微收缩：“继续说。”
“关键在于最终汇合点。”波本稍作停顿，“吉甘特港，货物统一装入“黑轮号”货轮。这艘船明面上属于希腊航运公司，实则是彭格列罗马尼亚支部的资产。”
波本继续说着：“船籍注册在巴拿马，船员全是雇佣兵，靠岸补给时间不超过6小时。”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更重要的是，阿莱西奥这次是私自交易，不敢动用支部正规军，真正配合押运的只有他直属的15人小队。“黑轮号”沿多瑙河支流进入罗马尼亚，最后运往苏利纳港完成交易。”
琴酒眼中闪过寒光：“集中装运的具体位置？”
仿佛预料到了琴酒会选择这个地点，彭格列在乌克兰势力强大，强攻引起动静必然会吸引彭格列的注意。三艘船航线随机，真货位置动态变更，拦截成功率并不高。吉甘特港处于三不管地带，相比起分三次截获一次性截获可确保行动完成率。
“5号泊位，17:30到19:00进行装货。”波本展示手机上的港口值班表，“巧的是……那段时间的港口调度员，刚好女儿身患重病。”
琴酒低声笑着：“干得不错，波本。这是我们的机会。”
波本没有接话。事情真的会如琴酒想的那样顺利吗？根据他和男人打过交道的经验来看……不见得。作为公安卧底，他最好看到组织与黑手党两败俱伤。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是那个神秘人的身影久久困在他的脑海里，思绪万千。
“交易时间在7天后。”琴酒弹了弹烟灰，“30%订金换全部军火，再划算不过了。”
伏特加咧嘴一笑：“说不定这些家伙还会对我们怀有愧疚呢。”
波本站起身，懒洋洋地整理袖口：“情报我拿到了，行动我就不参与了。万一再碰上阿莱西奥……”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琴酒，“这样的风险没有必要承担吧。”面上依旧保持着神秘主义一贯的笑容。
伏特加毫不留情地嘲笑：“波本，你怕了？”
波本没有说话，仿佛应下了这句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