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身后之人的动作倏然僵住。
景姝只当是身后人被点明心意后做贼心虚,正想回头询问跟她一路究竟有何求时,就忽感身后人步履如风,迈着大步走向她。
他用了十成的力气忽而环上她的腰,动作颇为不管不顾地自背后紧紧环腰抱着她。景姝被来人扑得踉跄险些没站稳,来人缱绻地将额头搁置在她颈窝,温热呼吸洒在脖颈,她被这样暧昧的动作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心头泛起恶寒,景姝眉头紧蹙正要挣开这个过于骇人的拥抱,就听得一声似是无奈至极的喟叹:“景姝。”
“你跑什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味道。
景姝瞬间明白了来人是谁,知道背后环着她的人是晋夏时,景姝竟然生出几分病态的心安。从得知他要另娶新妇那刻便一直胸口微闷,压抑许久的心绪在此刻终于有契机可以悉数坦白。景姝咬了咬牙想要质问他,想要扯着他的手腕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想法,更想问问他究竟喜欢她吗?或是,喜欢过她吗?
更想问他为何明明都要与旁人共度余生还要在此刻对她这样?如今这样难道是想脚踏两只船吗?
思绪纷乱,景姝的心跳也随着这些想法愈发激烈。似有千言万语要脱出而出,但最终薄唇微启也只吐出一个字:“痛。”
这话刚落景姝便抿唇不语,晋夏手上力气卸了些力气便又开口道:“你心狠成这样?”
“此话何意?”
生疏的语气,淡漠的话音,简直对他毫不在意。晋夏方才克制着的情绪顷刻失控,束着景姝的指节更紧。挣开他的束缚对于景姝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但不知为何,她此时竟久久并未动作,只是任他环在怀中。
“为何如此,景姝?”晋夏的语气竟然带了几分不死不休的意味。见景姝并未挣扎,他得寸进尺的握上景姝的小臂开口道,“今天就是用这只手抱了那个男人吗?”
“这跟你有关系……”
而景姝话音未落,就听晋夏连忙截断她的话抢着开口道:“我听你的话了,景姝,我明明在好好听你的话。”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他的语气愈发破碎,听起来像是有细微哽咽。
“别走,好不好?”
“我选过你的。”听到这样久违的撒娇景姝的心倏然软了下来,甚至有片刻摇摆。但她还是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正色道,“曾经与我最重要的人相比,我选了你。”
巷口幽暗,景姝竭力遏制自己的颤音,满腹委屈无从忍耐。指尖掐入掌心,浅痛自手心传来,她又补充了一句,“只选了你。”
“可如今你我二人的身份似乎也不适合再说这些。就到这里吧,别跟着我了,晋夏。”
晋夏的动作僵在原地,景姝抬手推开他的手腕,后撤几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往日做冉家女、晋府主母时,她可以坦荡大方地允他另有二心,任他随心所欲;可如今物是人非,她不想再被任何身份桎梏,而她的自尊绝不允许她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又或许是因为,她此时对他的心意远超从前同他相敬如宾的想法。一旦心意逾距,便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自洽。
她在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气愤,因为喜欢所以游离,更是因为喜欢,所以只想完全地、彻底地独占他一个人。
若她无法动摇或改变他的想法,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心意,不喜欢就好了。
幽暗巷道中,只剩晋夏一个人独自站在原地怔愣。手掌的温热触感宣告着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景姝确确实实回来了,而她也的确果断干脆地离开了。
她一次都没回头看他。
景姝当真不要他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时晋夏竟有些失力。过往的回忆吉光片羽般自眼前划过,他自嘲地扯着嘴角笑笑,心口酸涩不止。
不想回头也没关系,不要他也没关系。恳求也好,挽留也罢。晋夏将目光投向空无一人的巷口,他绝对不会再次放任景姝离开他。
匆忙离开后景姝想要寻个客栈住下,然而景姝却意外发现今夜不管什么客栈,似乎都已经客满无房可住。连续换了四家客栈后,景姝终于筋疲力竭,她颇为无奈地向店老板开口询问:“敢问老板,为何今日这偌大的丹阳城却连一个下榻的地方都没有?”
老板的表情中带着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客官,明日便是三年一度的外访施道礼,这各国礼官随侍以及前来观礼之人可不算少呢。”
原是燕方国分封以来,隔三年就会在诸侯国间举行一次外访礼,遣方国礼官于诸侯国传道施礼,今年恰好轮到姜国。
“敢问老板,附近可还有什么住处?”景姝思忖片刻后开口道。
那老板看景姝孤身一人,思及其孤家寡人又为女子,夜半留宿街巷也不妥当。思索片刻后认真道:“方才听姑娘言语,姑娘大约并非来丹阳观礼的,也不知姑娘是长住还是短居?”
“长住。”
“那姑娘可以沿着这条街向南走,不出五百米就有一处院落出租,姑娘可以去看看。”
景姝没有办法,道谢过后只能又拖着疲惫的身躯按其所说耐心寻到那院落,府邸之上挂着一块写着“谢宅”的牌匾,景姝稍作端详后便轻叩房门。
一形容昳丽的女子揉着眼睛拉开房门,语气里带了长梦被人惊醒时的不悦:“找谁?”
“我是来此处租住的,名景姝。”看出自己无意间惊人好梦,景姝尽量保持语气温和。
“等等。”女子快步转过身去,不多时便见一儒雅随和的男人握着账本走了出来。
“女公子要租住?我们院里正好有两间房要出租,您若有意向便先进来我们细谈。”
“好。”
疲惫了一整天,终于找到居所的景姝眉间溢上喜色。
“我们小院是按房间租,按大小分,小间一月租金四两,独院一月租金七两银子。”那男人带着景姝走过爬满紫藤的廊道,指尖指向后院一处空荡的院落,些许绿竹载种在旁。
景姝喜欢种着绿竹的地方,她几乎一眼相中了此处。
“这便是独院,那边还有一间略小一点的房间,女公子想选哪个?”
“这个独院吧,僻静一点。”景姝开口道。
“好,那我一会差人给女公子拿床被褥,今日已晚,明日女公子再来寻我等级缴银吧,其他的东西也待明日给女公子补足。”
“好,麻烦了。”
经今日接连不断的意外后,景姝躺上床时几乎沾枕便睡。次日缴好银钱,将房间稍作拾掇,这一方小院也成了她在姜国的庇身之处。
观礼这种事情景姝没什么兴趣,匆匆收拾好小院事宜,景姝便去了那家鸿福酒楼赴同式钰之约。
进门抬眸便发现式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只是一旁坐着熟悉面孔,二人聊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左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景姝落座时有些惊讶。
“方才进门正好碰见他,今日人多如许便与他拼了个桌。”式钰回应道。
“你们方才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景姝有些好奇。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慕娘我有话想问问你。”式钰一脸严肃,“你可一定要认真回答啊。”
“好,你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傍晚有观礼与夜宴。自燕国而来宗伯大人要祭祀宗庙,而后世子夫人在铜雀宫设宴。我想邀你同往,慕娘你去是不去?”式钰定睛望着她。
“我?”景姝似乎有些意料之外,“若式钰诚心邀请,那我自然要赴约。”
岂料听到这句话,式钰略显兴奋地向左衡伸出右手,“掏钱!”
“啊……景姝,你真的愿意去吗?”左衡虽取出一两银子递给式钰,但眉目间却展露出几分意外之喜。
“式钰相邀,没理由不去。”景姝抿了口茶,“左公子这是?”
“方才我们遇见,桓安说你定然不想凑这个热闹,我却不这么认为。”式钰眉飞色舞开口道,“于是我二人便以此打了个赌。”
“景姝,既然又遇到便证明我们缘分不浅,你我二人也称得上一句朋友了吧。别叫我左公子了,就像式钰一样,叫我桓安即可。”
景姝轻笑点了点头。
宗伯宗庙祭祀声势浩大,人流如织。景姝一行人等随着人群款步而行。待人群终于行至丹阳行宫祭台时,不知自己是不是被毒日头晒得太久,景姝有些思绪溃散。式钰见状连忙探出手扶着她,那边的左衡也犹豫片刻握上了景姝的另一侧手腕:“你还好吗?”
景姝也说不清这突然而至的头晕目眩是何缘故,她只能强忍情绪点点头:“我没事。”
“还没事呢?嘴唇都白了。”式钰端详着她的面色,语气有些忧惧。
“走吧,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吧。总之这个宗伯祭祀也只是燕国来的大人拜祭先祖而已,所谓请神赐福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况且宗伯大人还要些时辰才来,不妨我们先去铜雀台吧。”式钰抓着景姝的手,有些紧张地宽慰道。
“可是这样你们就没法观礼了。”景姝咬着下唇试图强忍自己的症状,可是越靠近那祭台她竟然愈感不适,甚至开始眼冒金星。
“那便不观礼了。”一旁缄默良久的左衡严肃开口道,“不求神仙赐福就好了。”
“噗哈哈哈哈哈”式钰忽而笑了起来,“左桓安,你这幅严肃表情要闹哪样啊?”
景姝虽面色苍白却也被一来一去的话逗笑了,她支着身子摇了摇头:“那好吧,我们走吧,今日麻烦你们了,多谢。”
笑意收敛,式钰扶着景姝的肩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哎呀,你我说什么麻烦。左桓安我猜他应该也不觉得麻烦,你说是吧?”
“是,这会日头毒,就当避暑了。”左衡回应道。
景姝随他们走出几步,忽而听得身后寂静人群中喧闹渐起。式钰停下步子回望,景姝也转头看去,只见祭台上那人着一身正玄色官袍,发丝齐整,眉目俊朗,唇角带笑,只是眼底有着淡淡乌青。
景姝脊背倏然一僵,昨夜的幽暗巷道中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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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他的神色,此时再看他却忽感心口失落渐盛。不过片刻,景姝的打量视线便对上了他的殷殷目光,隔着浩浩荡荡人群四目相对,眼波流转间景姝发觉自己似乎根本读不懂他的复杂神色。
最终还是景姝率先逃避般转开视线抓紧式钰小臂,喃喃道:“式钰,头好晕。”
听景姝这样说式钰也连忙收回视线,三人就此一同离开。
身后祭祀开始,祭台上的宗伯大人视线在三人身上落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又是看着她离开,又只能望着她的背影,真让人讨厌。
铜雀台后阁有几间偏殿,式钰为景姝添了杯茶。式钰看着景姝神色,似是有话要说却又止于嘴边。
“慕娘,我有话想对你说。”式钰神色认真地开口。
离开祭台后,景姝神色好了些许。她捧着凉茶浅抿几口,式钰往日很难露出这种纠结表情的。景姝稍作思索,心中便对她要说的话有了一二猜测。景姝放下茶盏温声道:“你说。”
“你可以先回避吗?”式钰转头看向一侧的左衡。
左衡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一番,撇了撇嘴角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最终无奈点头:“好,我在门外等你们。”
“多谢左兄。”景姝拱手开口。
左衡轻笑着拉上了房门。
“景姝,你其实就是当年公子夏的夫人,冉氏独女冉景姝吧?”
闻言景姝眸色微怔,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提及这些身份了。
“是。”
“那你此行……”式钰正要开口却又及时转了个弯开口道,“方才的宗伯大人,你见过吧?”
“是。”景姝弯唇笑笑,“他便是晋夏。”
“那……那你喜欢他吗?”
景姝没想过她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这句话,手指蜷起又慢慢舒展,良久后景姝才坚定道:“虽然不知未来会如何,但现在……是喜欢的。”
“那如果……”式钰眉头一皱,“我是说如果……假如我……左衡!假如左桓安与他有过一点点交集,不死不休的仇人那种,但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被迫卷入其中而已。那么你会不理他吗?”
“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这要如何相提并论?”景姝笑了起来,她垂眸颔首道,“倘若没有涉及原则的问题,桓安应该会一直是朋友吧。至于晋夏,我的喜欢是我要解决的问题,而他的一切我都无权过问。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式钰。”
“这样吗?”式钰看着景姝神情,半晌后才长呼一口气安心道,“那就好。”
“你到底想问什么?”景姝有些发晕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她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式钰,眼神中带了些探问,“你该不会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吧?”
“怎么会!”式钰上前在景姝身侧落座,她拉着景姝小臂浅笑开口,“其实我是想问问你,今日夜宴你有想喝的酒吗?听说世子夫人准备了上好梨花白呢。对了,你现在这样能喝酒吗?”
“应该能吧。”
“那就好。”式钰温声道,“还难受吗?”
“好多了,别担心。”景姝宽慰道。
式钰很轻地握上景姝的手,眸光带着几分认真:“景姝,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个朋友。我希望你可以记住,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景姝看着式钰,忽而噗嗤笑出了声:“怎么突然这么严肃,越说越认真,你该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吧?”
“我可没有。”式钰抬手起誓。
“真的?”
“真的!”
“那好吧,姑且信你这次。”
听到房中嬉闹欢笑之声,左衡抬手轻叩房门:“你们两个的悄悄话说完了吗?”
“说完了!”式钰起身,小跑几步拉开房门,对着左衡略带歉意地眨了眨眼,“请进吧。”
“你对景姝骂我了?”左衡看着式钰表情,心口倏尔一紧。
“没有!”式钰笑了起来。
傍晚夕阳西下,那景致格外绚丽,远观竟有几分夺人心魄。
景姝看着笑闹二人心头微软,正午迎面而来的晕眩得到了很大缓解,几乎完全没有了不适感。她定睛看向一侧夕阳,温声笑了:“夕阳真是漂亮。”
闻言式钰与左衡也将视线转向天际,不知想到什么,竟都一时无话。
“对了,我还有事便不做陪了,二位告辞。”左衡忽而转头,对着景姝笑笑温声开口,“景姝,有缘再见。”
“再见。”景姝也向他招了招手。
夕阳欲沉,慕色渐起。
世子夫人绿好于铜雀宫设宴,此宴设于夜间,文人志士曲水流觞,共赏夜景,虽为宴,人却不多。
景姝与式钰左右张望,寻了个隐蔽位置落座,已然是靠近席尾之处。
“晋大人,新婚喜乐。”
“多谢公冶大人。”
景姝脊背倏然一僵,似是被这声致谢钉在原地,她不住侧目看去,只见几人并肩而行。
在那群人中,赫然有着那道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的背影。
那是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