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升汗颜，脑袋都低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他这十几年读了很多史书，大夏的每一朝都能出能臣，但基本上那些人都只是显赫一时，没几个有好下场。
就说仁帝一朝的内阁首辅杨苍，不仅仅号称文曲星降世，其兵法天赋同样离谱。
杨苍辅佐仁帝，在数十年之内就收拾完了灵帝留下来的烂摊子。
说他是大夏前三的首辅大臣也不为过。
至少在仁宗到当今皇帝之间的七百年，没出过那种惊世英才。
可杨苍的下场是什么？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一直过了一百多年，才有君主为杨苍翻案，给他追封。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人死万事休，终究不过沦为一抔黄土罢了。
杨苍当的是铁面无私，青天之臣。
可王嘉升并不觉得，他自己有杨苍那种心性。
他可是能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他又不是好人，所以一旦陨落，可能后世为他翻案的君主都不会有。
所以，回朝之后的王嘉升，一直非常的犹豫，甚至有些迷茫。
不过，姜宁既然问出了口，王嘉升倒也不想欺君，是什么想法，便说什么。
“回陛下的话，臣确实是怕死，陛下明察秋毫。”王嘉升说道。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在燕州之时，朕所说的话？”姜宁淡淡问道。
“这……臣想不起来了。”王嘉升回答道。
“朕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有多大的能力，朕就给你多大的权力。
朕从来不怕你做错事，就怕你像如今这样，畏畏缩缩，不敢做事。
朕重用你，哪怕你是大奸臣，把天捅个窟窿下来，朕也能替你顶着。”
姜宁说着，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身面向王嘉升。
只见姜宁淡淡一笑：“你确实有了当大奸臣的潜质。”
王嘉升吓得脸色惨白，差点就跪了下去。
“陛下，臣食君之禄，理当忠君之事。这些日子臣懈怠，臣请陛下责罚。”
姜宁说王嘉升是奸臣，他还真无法反驳。
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不是奸臣，也是奸臣了。
姜宁刚刚只是跟王嘉升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他真被吓到了。
“站在世家大族的角度来看，你是奸臣酷吏；可倘若站在天下百姓的立场来看，你王嘉升简直配享太庙。”姜宁淡淡一笑。
姜宁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踱步而行。
“是忠也好，是奸也罢。千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评说。如若你真不想当这个官，瞻前顾后的，你想辞官，朕绝不勉强你留下。”姜宁继续说道。
姜宁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嘉升哪还有什么好说的？
陛下心中跟明镜似得，体察入微，世间万事万物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若是王嘉升还瞻前顾后，那他也就不是他自己了。
“陛下，臣知错。从明日起，臣不敢说鞠躬尽瘁，但一定会竭尽全力担君之忧。”
姜宁点了点头。
“人活一世，功名利禄，总该有些追求。你不贪功，也不图利，何不为自己争一个万世之名？”
“臣谨记陛下的教诲。陛下今日之言，让臣醍醐灌顶……”
“得了。”
姜宁挥了挥手。
“听你说这文绉绉的话，朕还真不习惯。”
“陛下，西域诸国之事，该如何处理？”王嘉升问道。
“你不说朕差点忘了，你立刻去传旨，明日大朝会，商谈此事。”
“遵旨。”
王嘉升退后离去，他忽然有些激动，感觉自己念头突然通达了。
转念一想，陛下什么人？他王嘉升何须害怕自己功高震主？他在陛下面前就跟蝼蚁一样，震得了陛下吗？
“哈哈，倒是我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
姜宁要在大朝会上商谈对西域诸国用兵的事宜，这就相当于骑着西域诸国的脸疯狂输出。
一方面我好好款待你，另外一方面我又公开商讨怎么打你，请问你该怎么应对？
姜宁没走多远，这时候刘瑾跟了上来。
“陛下，刚刚御前侍卫来说，让陛下去一趟古槐树下。”
“何事？”姜宁问道。
“它没说，只说了一句就飞走了。”
这时候，诸国贵族才刚刚离开皇宫，就看到头顶上有一庞然巨物飞行而过，在空中留下一道浓厚的黑色尾焰。
强大的魔气波动让他们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一个个都警觉了起来。
“那是什么？”
“好强大的魔气，魔族大修！”
“白玉京为何会出现这种东西？”
……
古槐树上，接近树冠的地方，一根巨大的枝杈上。
长相各异的山精们，围绕着一人。
这人一头银发飘飘，面容粗犷，有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颇具威严。浑身上下赤条条，布满了坚实的块状肌肉。
这时候，树灵绕着他飞了一圈，赤条条的身上，就多了一套衣裳。
“小猴子，你终于修成人形了。”树灵飘浮在空中，朝着这人笑道。
老猿历经千年，终于修成了人形。
这种感觉对老猿来说，有些奇怪。
就好像自己以前懵懵懂懂，突然之间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自小就跟人族生活在一起，听了千年的人话，能理解很多内容，也会察言观色。
而如今突然获得了智慧，人族的话语对他来说，非常的熟悉。
他不用刻意去理解，只需要稍稍反应，便能听懂。
围绕在他身边的这些脸庞，都已经在这古槐树上陪了他好几年，都是熟面孔。
只见石像魔“呼”的一声从天而降，落到树杈上立马化作人形。
“小白弟，嘿，你认得我吗？”石像魔朝着老猿问道。
老猿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了石像魔一阵。
“你谁？”他的声音非常的低沉，完全可以分辨得出，这不是人族的声音。
“我靠，你开了天灵盖，结果连你黑哥都不认识啦？”
“你看，那是什么？”老猿突然抬手，指向石像魔的后方。
石像魔下意识的往后看去，老猿突然抬腿，直接一脚将石像魔给踹飞。
记忆他可都保留着，当初石像魔见死不救，这仇老猿可一直没忘。
石像魔一声惨叫后，倒旋着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