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潇睁开眼的时候，沈乘逸恰好手撑在她身边，低头凝视着她。
她吓了一跳，声音又软又懵，“怎么了？”
“刚考虑要不要叫你。”沈乘逸坐起身，轻抬下巴示意窗户一边，声音懒洋洋地，“再醒晚点就看不到日出了。”
咦？日出？
戚潇立刻精神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身上的被子随之滑落，以及一件灰色大衣。
戚潇没来得及考虑这是什么情况，先看向舷窗。
云海的尽头，灰蓝天空交接处，有浅红色条带样的光。
随着这条光带越来越宽，中心处有轮红日冉冉升起。
天边染上了橙红的霞，云海也透着微微的粉。
像一幅美不胜收的渐变油画。
为了看得更清楚，戚潇凑近了座椅旁的窗户。
说真的，她想夸死沈乘逸。
昨天以为必定难受的旅程，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舒服。
而且沈乘逸也太会选飞机和位置了吧，他们这侧的窗户竟然恰好对着日出的方向。
沈乘逸声音带着笑：“好看吗？”
“好看。”
戚潇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她只在飞机上看过日落，还真没见过日出。
沈乘逸还没有回去，就坐在她这边床沿，仰头看她。
“我也觉得好看。”
他眼眸微弯，轻轻冲她笑了下。
窗外天光打在沈乘逸侧脸，戚潇心脏克制不住地砰砰砰跳动起来。
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好浪漫。
她和沈乘逸一起在万米高空看了场很美的日出。
这种纯粹的快乐和心动让戚潇愣在了原地。
她好像从来没有被这种情绪冲击过。
她眼里的光比外面的日出还耀眼，沈乘逸心中动了一下，似随口关心道。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戚潇警铃大作，小心翼翼回答，想起什么又指了指沈乘逸身后，“你衣服怎么……”早上起来的时候披在我身上。
沈乘逸挑了挑眉：“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
“……什么？”
戚潇心里更慌了，她该记得什么！！
昨晚事态发展成那样后，戚潇根本不敢睁眼。
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一直默念呼吸呼吸呼吸，呼～吸～深～呼～吸～
沈乘逸后来起身开了灯，或许还看了她一会？
戚潇不确定，她在努力深呼吸。
客观说，她的努力卓有成效，因为她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就是刚刚，在沈乘逸没提起昨晚之前，戚潇还想着或许那个记忆是她做梦。
毕竟那么尴尬，沈乘逸怎么可能还面色如常。
“你真不记得了？”
沈乘逸似乎有些惊讶，还和她确认。
啊啊啊所以昨晚真的不是做梦啊！
而且沈乘逸这是什么语气，他觉得她应该记得吗？
戚潇面色无辜：“不记得，昨晚怎么了吗？”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睡着了做的事怎么能赖在清醒的她身上。
看她故作懵懂疑惑的模样，沈乘逸轻笑一声。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戚潇的睡姿过于拘谨紧绷，他已经离开，她却仍旧保持原状，不像熟睡的模样。
后来他去洗漱间自己平静了好一会，回来却发现刚刚蜷成一团的女人大大咧咧躺在床上，四肢要多放松有多放松。
对比太过鲜明，沈乘逸忍不住笑了好一会，才把戚潇抱回她的床上。
倒也没觉得她会故意来占他便宜，猜测可能是后半夜有点冷。
于是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被子上。
果不其然，后面沈乘逸安安稳稳一觉睡到了天亮。
沈乘逸没想着找戚潇算账，但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一副明摆着赖账的模样。
“不是你昨晚把我叫醒的吗？”沈乘逸歪着头看戚潇，说得一本正经，“你说冷，我才把衣服盖给你的。”
戚潇的脸色很茫然。
她很确定除了昨晚那场乌龙事件，其他时候她都没有醒，更别论她会去叫沈乘逸。
“怎么？真想不起来了？”沈乘逸问。
“要不要我提醒你叫醒我的细节？”
他说得煞有其事，戚潇都有些怀疑了，半梦半醒之间说的话不记得也正常，也许她真的给沈乘逸说过冷。
她脑袋转了转，正准备具体问问，突然发现沈乘逸一直说得模糊不清。
他说她把他叫醒，却没说怎么叫醒。
还刻意说要不要提醒她，叫醒他的细节。
……
啊啊啊啊啊啊！
他到底怎么知道她醒着的啊！
戚潇不敢抵赖了。
她眼神乱飞：“不……不用，我想起来了。”
沈乘逸嘴角含笑：“真想起来了？”
“真的，想起来了。”
戚潇点头如小鸡啄米，生怕晚了一步沈乘逸就真提醒她细节。
“那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沈乘逸打量着她脸上的心虚，心下计较，又加了一把火。
“我……昨晚……确实是有点冷。”
戚潇艰难补充：“……谢谢你？”
“不用谢。”沈乘逸眼神微妙，“以后别再忘就行。”
门被轻轻敲了敲，空乘探进头来。
趁他们收床的时间，戚潇溜去洗漱换衣服，她唉声叹气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沈乘逸到底什么意思。
算了，她选择放弃，走一步看一步吧。
下飞机的时候是早晨九点过，睡了一觉又吃了早餐，戚潇精神满满。
一路到出口，有人举着“SHEN”的牌子，沈乘逸带着戚潇跟他上了车，他们途中交谈了几句，是沟通下午几点再过来接沈乘逸，戚潇没插嘴。
之前沈乘逸给她说过，他在这边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是做游戏的，不过他今天有点事不能过来，所以派了家里司机接他。
听他们现在沟通，估摸着对方和沈乘逸约了晚上。
戚潇琢磨着自己下午干什么。
会议是明天开始，今天时间还长，她打算回酒店先休息一下，再逛逛街放松一下心情。
司机一路把他们送到了酒店，是个当地的高奢品牌，戚潇有所耳闻，办理入住时发现订的是两间套房，都在顶层。
沈乘逸给她解释：“这是Gavin家里的产业。”
Gavin，就是沈乘逸之前给她说的他朋友的名字，戚潇在路上还搜了搜，发现他和另一名叫Carter的人一起制作的游戏她还玩过。
唉，戚潇在心里叹了口气，家里有钱真好。
她是做不了富二代了，努努力多挣点做富一代还差不多。
他们办理好入住就上楼，戚潇的房间口离电梯更近，她刷卡进了房间，沈乘逸却没离开，面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吗？”戚潇主动问。
“你……”他神色有点纠结，但很快坦然道，“身体怎么样，还舒服吗？”
戚潇脚趾抓地：“还不错，真没事了。”
沈乘逸打量她一眼，沉吟了下，又说：“Gavin约我晚上去他家吃饭，你一起去吗？”
戚潇：？
沈乘逸怎么说出口的啊，他朋友约他去家里吃饭，把她带上不奇怪吗，正准备拒绝，听到他又说，“他父亲叫Steven，《星球》的制作者。”
戚潇眼前一亮，她在来的路上还和沈乘逸聊过，说她很喜欢这个游戏，还在想明天在会上有没有机会和Steven聊天。
当时沈乘逸什么都没说，而且她刚刚搜Gavin资料也没看到有新闻提这一点。
她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你不是说他家里开酒店的吗？”
“对啊。”沈乘逸愣了下又转过弯，表情有些无奈地看她，“酒店是他母亲家族那边的产业。”
“想不想去？”他问。
“想。”戚潇抿嘴，又有点担心，“你给他说过了吗？”
“在车上就问过了。”沈乘逸说，“你别担心，他家里人都知道，很欢迎你，好好休息，下午六点司机来接我们。”
下午六点，司机如约而至。
戚潇坐在车内，难得有些紧张，像是回到了她还是朝波实习生时候的心情。
那时候她跟着前辈去参加业内一场游戏会，觉得所有游戏制作者眼底都很闪耀，他们纯粹的热爱游戏，分享梦想、希望和爱，感染得台下的她也热泪盈眶。
她曾以为这个行业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可很快职场就教会了她什么叫市场，利润，和指标。
热爱不能当饭吃，人要学会适当妥协。
即便如此，戚潇也很敬佩那些，努力想要做出自己梦想世界的制作人。
就像沈乘逸，就像Steven。
戚潇努力平静下心绪，沈乘逸说了，只是朋友间的一顿饭，自然点就好。
她偏头，就见沈乘逸又看了她一眼。
“你总看我干什么？我有哪里不对吗？”
戚潇有些不解，从出了酒店门，沈乘逸就老似有似无看她一眼，非常明显，想忽略都做不到。
沈乘逸眼神又落了过来，一点都不避讳。
“没怎么见过你化妆。”
“感觉很好看。”
他的语气有些微微笑意，带着调侃。
戚潇脸腾得一下热了起来。
她平时上班是不怎么化妆，可现在毕竟不是上班，而是去别人家里做客。
考虑到是第一次拜见Steven，对方儿子还是沈乘逸的朋友，她今天认真化了个淡妆，还搭配了件香槟色外套。
出门时，戚潇自己看镜子都觉得，她的气质被衬得很优雅温柔。
沈乘逸也是如此，他平日里穿着就很得体，今天很明显刻意打扮了下，换了衣服洗了头，还用发胶定了型。
他的话放在朋友间其实也算正常，对方夸的也干脆直接落落大方。
正常的反应是坦然接受，或者夸回去，可戚潇突然就失了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乘逸笑意渐深。
心中某些猜测愈加肯定。
他静静看着戚潇，看她佯装镇定，耳垂却一点点变红。
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
原来她对他也不是一无所感。
他的视线直白而炽热，还带着一丝玩味，戚潇憋不住了，忍不住侧头瞪了沈乘逸一眼。
沈乘逸轻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免得等会到了地方，这人还脸红着，Gavin一看还以为他做了什么。
他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咀嚼戚潇瞪他的那一眼，她一定不清楚，那时的她是什么模样。
就连他都没有幻想过，她那双向来清淡的眼，也会有如此水汪汪的，含羞带怒的模样。
车内气氛沉寂，戚潇内心无声尖啸。
她的表现是不是太明显了，沈乘逸会不会看出来了？
可她真的很难控制住啊，明明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细细想来，从出差开始，沈乘逸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
最根本的变化就是语气和眼神。
和之前保持朋友距离的尺度不同，现在他说话总擦着好友的边界，眼神似乎也带着钩子。
戚潇越想越崩溃，她分不清。
分不清到底真的是沈乘逸改变了态度，还是因为她动了心，而自带了滤镜和幻想。
在两人的各怀心事中，车驶进了庄园。
戚潇敛下心思，刚下车，就听到一个清甜的少女音，带着雀跃和高兴。
“乘逸哥哥。”
戚潇顿了一下，顺着声音望去，一团橙红奔了过来，像是她早上看到的朝霞。
那是个笑得很明媚的金发少女，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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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雪白，眼睛很大，明显外国人的长相，带着甜美的朝气。
戚潇有些犹豫刚刚那声是不是她叫的了，因为发音很标准，标准到一点口音都没有。
看到后面下车的戚潇，少女很明显愣了一下。
又很快看向车门口站着的沈乘逸：“乘逸哥哥？”
“希希。”沈乘逸声音很温柔，“好久不见。”
他把手轻轻放在身旁的戚潇背后：“这是哥哥的朋友，你叫她潇潇姐姐就好。”
听到沈乘逸的称呼，戚潇把人对上了号。
这是Steven的小女儿，Gavin的妹妹，名叫Lucy。她还有个中文名叫“希希”，沈乘逸说她很喜欢中国，中文也很流利，而家里其他人只是会说几句。
倒是没想到这个流利能到这个地步。
叫希希的少女眼睛看向戚潇，很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好，潇潇姐姐，叫我希希就可以。”
这次发音就带了些外国人口语的别扭。
戚潇顿了一下，原来没有口音的只有那一个称呼。
身后的小道内，一行人走了出来。
“跑这么快也不怕摔了。”眉眼和希希有些像的女士先是责怪了一句，又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下戚潇，“欢迎你，Ella，你今天很美。”
她是Daisy，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希希的母亲。
Ella是戚潇的英文名，为了方便他们称呼，沈乘逸提前给他们介绍过。
再之后是Gavin和Steven，初次见面，他们都很礼貌，只和戚潇握了握手。
戚潇和他们一一招呼，又被引到花园入座，今晚他们准备的饮食是露天烧烤。
无论哪方面，都是很自然的，朋友之间会面的氛围。
席间，Steven和戚潇聊起游戏，戚潇也顺势问了一些自己好奇的东西和困扰。
她很好奇《星球》的制作过程。
《星球》这个游戏推出就火爆了世界，制作人Steven也没有预料。
他在采访曾说，他之前努力想做一个大家都喜欢的游戏，却屡屡失败，于是他放下心思，只想满足自己早年心愿做了这个游戏，却突然爆火。
他的成功像是理想主义者的胜利，鼓舞过很多人。
Steven听了戚潇的话，哈哈大笑，和她聊完后又主动问她。
“你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尝试去做一个完全符合你构想的游戏。”
戚潇有些尴尬：“我没有那么大的资金……”
“nonono。”
Steven连连摆手：“我是指一些成本低的小游戏。”
他指了指沈乘逸和Gavin，又说：“他们在做现在的游戏之前，也做过很多小游戏，有的小有名气，有的无人问津。”
戚潇愣了一下，看向一旁正陪着Gavin和希希聊天的沈乘逸，她还真不知道他以前做过哪些游戏。
“看来你不知道。”Steven笑道，“我很早就认识乘逸了，他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
他讲了很多沈乘逸之前的事情，他还在大学时候，就因为参加业内一次活动引起了Steven的注意，逐渐熟悉后，沈乘逸还和Gavin一起制作过一些游戏。
Steven还说：“Gavin做的游戏里，只要制作人写的Carter的，都是他。”
戚潇和Steven聊了很久，他的很多想法和观念都给了她很多启发，是很宝贵的经验。
沈乘逸中途看过他们几眼，也过来聊过几句，更多的时间都是在陪希希说话。
戚潇默默看着，这是她第一次见沈乘逸这么温柔和别的女孩相处。虽然韩若琪说过沈乘逸很受欢迎，戚潇以前却从来没有感受过。
希希总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只要和她说话，就会笑得很开心。
沈乘逸应该也很难拒绝吧，这么热烈又纯粹的喜欢。
“希望我的女儿没给你们带来困扰。”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Daisy突然开口。
“怎么会？”戚潇有些惊讶，“她很可爱。”
她是真的觉得希希很可爱，在爱里被娇灌大的玫瑰，合该这样明媚自由。
Daisy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给戚潇解释。
“她喜欢乘逸很久了，一开始我们都没发现，后来她开始学中文，还让乘逸给她起了中文名字，让我们大家都这样叫她。”
“乘逸应该也察觉了，后面几次到我们家里拜访，都会刻意挑她不在家的时候。”
“一开始希希还问，后来她也不再提，我们还以为她放下了。”
戚潇眼睛落在远处的少女身上，她正仰头说什么，沈乘逸认真地听，神色专注。
她看了会，打算移开眼神，沈乘逸突然抬头。
他有些犹豫地看了戚潇一眼，又侧头看了眼希希，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俩都起身离开了。
戚潇正愣着，刚跟他们一桌的Gavin火烧屁股一样窜了过来。
“完了完了，希希肯定要表白了。”
“她刚刚问沈乘逸能不能单独和她去个地方。”
Steven啧了一声：“那她今晚就要失恋了。”
Daisy反驳：“我们女儿很聪明的，她应该只是想去要个答案。”
说完这句话，他们又看向戚潇，有些安抚和抱歉。
“你别担心，她知道乘逸只把她当妹妹。”
“估计这一次后她就能彻底放下了。”
戚潇有些没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给她解释，也没懂为什么他们都断定沈乘逸会拒绝。
明明远处即将隐入拐角的两人看起来是如此相配。
他们身侧的花朵轻轻摇曳，晚风从远及近拂过戚潇的脸，带来泛着花香般的凉意。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情绪席卷了她。
戚潇面上仍是微笑的，心却重重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