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一步一步朝记忆中的地方走去,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了他和夏琮的回忆。
绪安八岁的时候,绪延和梅娟终于决定在枫庭湾买下了一套别墅,半年后,绪延把杜丽笙也接到了海邺,一方面想把杜丽笙接过来享享福,另一方面,生意越做越大,夫妻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绪安只能交给杜丽笙来养。
绪延的爸很早就去世了,杜丽笙没有再嫁,反而一人担负起养育两个孩子的重任。绪延本来有个大绪延四岁的哥哥,不过在绪延五岁时的一天,他哥哥放学回家时淋了点雨。
一开始谁都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然而就是这场小小的雨引起了一场致命的重感冒。
因为缺钱,杜丽笙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个偏方,用到了绪延哥哥的身上,结果就是重感冒加重转为肺炎,因为没有及时送到医院而延误救治。
杜丽笙知道自己只有绪延了,在崩溃之后振作精神将全部希望投入到绪延身上。好在绪延自己也争气,高考成绩出来后,去了一所不错的重本学校。
当初杜丽笙一心想让绪延毕业后回老家,在当地找个稳定的工作,只是绪延看惯了大城市的繁华,觉得自己的老家没什么发展前途,根本不适合自己,哪怕每和杜丽笙通话母子俩都会因为这件事而吵起来,绪延也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梅娟是绪延大学谈的女朋友,毕业之后和绪延来了海邺,两人从最累的工作做起,在熬过最艰难的两年之后,终于让生意走上了正轨。
两人理所应当地结了婚,杜丽笙一直不喜欢梅娟。杜丽笙一直觉得是梅娟自己想待在大城市,才怂恿绪延不回老家的。
从小到大,绪延一直很挺自己的话,怎么上了个大学就开始反抗自己了,在儿子那里得不到答案之后杜丽笙将一切都怪罪到梅娟身上,杜丽笙有多爱自己的儿子,就有多讨厌梅娟。
梅娟也知道杜丽笙不喜欢自己,于是想绪延提议找个保姆,没想到却被绪延坚决拒绝,理由是自己赚钱了,应该让杜丽笙来享享福。
夫妻俩因为这件事夜闹过一些不愉快,不管怎么样,杜丽笙还是过来了,并且开始照顾这个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孙子。
绪安已经八岁了,在最初想这个亲奶奶却被不耐烦地推开时,绪安知道这个奶奶并不喜欢自己,只是不得不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就像自己不得不一个人玩一样。
于是绪安学会了避开杜丽笙,那几年,唯一让绪安感到开心的就是交到了夏琮这个朋友。
路过喷泉池的时候,夏琮指着对面池塘边的假山景观说着:“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在那里睡觉。”
假山背面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三面都被包围住,里面空间很小,而且因为临水,大人们一般不让小孩接近。
绪安一家在暑假的时候搬来枫庭湾,这里是绪安刚搬来不久无意间发现的,然后这个地方就成了绪安常待的地方。
夏琮一提,绪安也差不多想起来了。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也在哪里睡觉。”两人对视上,笑起来。
那天吃完午饭,绪安就带了一副七巧板出门了,他昨天发现了一个绝好的地方。
来到假山后面,绪安慢慢爬进去,顺势靠在石头上,然后开始拆解手中的七巧板。
七巧板在绪安一双手的操控下,拼出各种有趣的形状,绪安沉迷在这种充满创造性的游戏里,隐蔽的空间让绪安非常放松,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被一阵隐隐约约地声音吵醒,绪安揉着眼慢慢睁开,偏头就看到旁边多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也睡着了。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原来他也知道这个地方吗?
绪安瞬间精神了,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陌生的男生,绪安注意到这个男生的脸上额头上都贴着创口帖。
除此之外,嗯,还睡得挺熟,趁着人没醒,绪安在不碰到人的情况下偷偷往外爬了出去。
太阳已经落到西边,长长的影子落在背后,绪安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必须得赶紧回家,不然回去晚了奶奶又要骂他了。
走到大路上的时候,绪安看见七八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气势汹汹往这边走来,最前面的一个男生叫住了他:“喂,你有没有见到一个比你高一点的男生?”
怕绪安不清楚,男生继续向绪安描述:“嗯,就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黑色短裤,脸上贴着创口贴的人。”
那不就是刚才他见到的人吗?
想到那个男生额头上的创可贴,绪安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那个男生可能是被这群人欺负了,才一个人躲到石头后面藏着的。
绪安心里瞬间对那个男生泛起同情,于是绪安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没有。”
那群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绪安听到“找不到”、“藏起来了”、“真能躲”这样的词汇,这样绪安更加确认刚才那个男生的人就是被这群人欺负了。
过了一会儿,一群人中的另外一个人开口:“哎,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绪安想到刚刚那个男生,对眼前这几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于是对着他们摇了摇头:“天快黑了,我要回家了。”
拒绝了一起玩的邀请,绪安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他想那个男生还在假山里睡着,他得去把那个男生叫醒。
再次翻进假山,那个男生已经消失了,也许是已经回家了,绪安心想。
不过他好像忘记什么东西了。
回到家里,果然晚了,绪安垂着头,挨了半个小时训才允许上桌吃饭。
吃过晚饭,绪安回到卧室准备拿出七巧板继续玩,找遍卧室也没找到,这才想起,七巧板被落在假山后面了。
这副七巧板是他妈妈前几天回来给他带的礼物,白天醒来的时候,身旁突然多了个人,绪安忙着离开,就把这事给忘了。
带着这样的担忧,绪安悄悄从大门跑出去,急匆匆跑向假山,气喘吁吁地爬进洞里借着微弱的光亮在石头缝里寻找七巧板角板。
没有。
肯定是被那个人拿走了,他不认识那个男生,不得不接受玩具不尽的事实。
进屋的时候,被刚从楼梯上下来的杜丽笙看见了,又被骂了一顿,洗澡的时候都在哭。
绪安做梦都在想着他的七巧板,第二天刚吃完早饭就急忙往假山跑去。
然而并没有什么奇迹。
绪安曲着腿,没精打采地坐在石头中间,还沉浸在七巧板丢失的难过中,头顶突然传来了一个兴奋的声音。
“咦,原来你在这里啊?”
绪安抬头,这不正是昨天那个在他旁边睡觉的人吗?
绪安急忙站起来,一着急头顶碰到了旁边一块微微凸出的石头尖,当即痛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又蹲了下去。
夏琮立刻爬上假山,凑近点说着:“你小心点啊。”
说着试图抚上绪安受伤的地方,却被绪安打断。
绪安顾不得痛,抱着头看向夏琮问着:“你是不是捡到我的七巧板呢?”
夏琮说:“在我家呢。”
绪安瞪大眼,十分委屈:“你为什么不带来?”
夏琮理直气壮地说着:“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当然放家里了。”
绪安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又气又急,眼泪就还是往下掉。
“你哭什么啊?怎么跟个女孩子一样。”夏琮见绪安突然哭了起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你就是了。”夏琮没办法,服软道,“不过今天我没带,明天带给你。”
绪安摇头:“我今天就要。”
见不到七巧板他饭都吃不好。
于是夏琮不得不带绪安回家,没办法,他最怕别人哭了。
走在前往夏琮假的路上的时候,两人就互相告诉了对方的名字。
绪安有些好奇地问着:“你是在哪里发现三角板的?”
夏琮回答道:“在我屁股下面啊。”
绪安无语,难怪自己没有发现,好吧,总是还在就好。
绪安问着:“你不嫌硌吗?”
夏琮挠了挠头发,他确实没觉得硌,不然怎么睡着了,突然又转头问着:“你昨天怎么在那里睡觉啊?”
绪安想了想,最后开口说道:“就是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夏琮想了想最后点头:“确实,一个人玩确实很无聊。”
绪安不同意:“我觉得很有趣啊。”
七巧板可有趣了。
夏琮又问:“那你为什么睡着啊?”
绪安:“……”
小孩子的世界里好像没有累这个字,他们只会用睡着来表达。
夏琮将绪安的沉默当做认同自己的看法:“看吧,你回答不上来了。”
你才回答不上来了。绪安抿着嘴,在心里反驳着,嘴上却问着:“那你怎么会在哪儿?你还不是一个人玩?”
夏琮疑惑:“我没一个人玩啊?”
绪安鼻子轻轻哼了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路程过半,绪安发觉去夏琮家的路和回自己家的路好像是一个方向,于是不确定的问着:“你家是往这边走吗?”
夏琮点头:“是啊,我不是说带你去我家嘛。”
绪安点头:“哦,这好像也是去我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