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能清晰感觉到刘执事那审视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机会,就在眼前。
要么生,要么死得很难看。
他很清楚,一旦跟赵虎这帮杂碎走了,落到张狂手里,绝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必须让刘执事看到他的价值!
王峰深吸一口气,无视了赵虎那要吃人的眼神,身子微微一侧,面朝刘执事,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死寂的坊市中回荡。
“刘执事。”
他开口,语气平静得吓人。
“弟子王峰,愿为执事大人效劳。”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不知弟子可否有幸,先随您前往外门,聆听差遣?”
他当众表明立场,将自己和刘执事绑在了一起,逼着刘执事做出选择。
同时,也是在提醒刘执事,别忘了你刚才抛出的橄榄枝。
赵虎被王峰这番无视彻底激怒,他哪里受过这种鸟气?
“你他妈的聋了?老子跟你说话呢!”
他怒吼一声,巨大的拳头带着恶风,直捣王峰面门。
“还敢勾搭刘执事?找死!”
“啊!”
人群中发出低低的惊呼。
刘执事的双眼猛地眯起。
就在赵虎的拳头即将砸中王峰的刹那,刘执事动了。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条斯理。
只是简单地踏出一步,身形便挡在了王峰和赵虎之间。
他那朴素的灰色袖袍,轻轻拂过赵虎的手臂。
“放肆!”
刘执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赵虎的嚣张气焰。
那冰冷锋锐的语调,让赵虎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距离王峰的鼻尖不过数寸。
空气中,火花四溅。
赵虎的脸,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青,精彩纷呈。
他认得刘执事。
外门执事,虽然官不大,但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能随意殴打的,尤其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可是,张狂师兄的命令……
刘执事连看都懒得看赵虎一眼。
他那带着几分轻蔑的目光,缓缓扫过赵虎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打手。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
“此人,我看中了。”
他随意地指了指身后的王峰。
“你们回去告诉张狂。”
他顿了顿,空气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想动我的人,让他亲自来。”
“轰!”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刘执事,一个外门执事,竟然敢公开叫板张狂?
这张狂可是内门弟子,更是某位长老的亲信爪牙,在外门横行霸道惯了的!
这么做简直是当众打张狂的脸啊!
赵虎的脸色,比吞了苍蝇还要难看。
他那双三角眼里,怒火与惊惧交织。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刘执事是执事,代表着宗门的规矩。
当众顶撞执事,罪名可不小。
“刘…刘执事……”
赵虎气焰全无,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这是张狂师兄的意思…这小子打了我们的人……”
“我的人,也是你能随便动的?”
刘执事冷冷打断他,语气愈发冰寒。
“滚。”
一个字。
干脆利落,却带着千钧之力。
赵虎身后那帮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家伙,此刻一个个都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刘执事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形势,瞬间逆转。
赵虎的脸皮抽搐了几下。
他怨毒地瞪了王峰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老子等着!
但他知道,今天这梁子,是结下了,可这口气,暂时只能咽下去。
“我们走!”
他憋屈地低吼一声,猛地转身。
他那帮手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跟在他身后,狼狈逃窜,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嚣张气焰。
之前那个指认王峰的尖嘴猴腮杂役,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缩着脖子,想把自己塞进人群里。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坊市内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那股压抑的紧张气氛,烟消云散。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我的天!刘执事竟然真的保下了一个杂役!”
“你们看到赵虎那张脸没有?跟死了爹一样难看!笑死我了!”
“那个叫王峰的杂役,胆子也真够大的,竟然敢当众向刘执事求援!”
王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赌对了。
他成功借刘执事这股东风,暂时压下了张狂的直接威胁。
小胜一局,但意义重大。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紧随而来的,是更强烈的危机感。
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对着刘执事,深深一揖。
“多谢刘执事援手。”
声音中,充满了诚挚。
刘执事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无波。
他当众表了态,从现在起,他和王峰,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你叫王峰,是吧?”
他再次确认,尽管心中早已明了。
“跟我来。”
他转身,不疾不徐地向坊市外走去。
王峰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坊市内无数道目光,汇聚在他们二人身上,充满了好奇、羡慕,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畏惧。
......
从喧闹的坊市到外门弟子聚居的区域,景致截然不同。
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穿过一排排整齐的院落。
空气中的灵气,明显浓郁了不少,让王峰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不时有身着统一青色道袍的外门弟子经过,他们神色大多倨傲,步履匆匆。
有些人好奇地打量着王峰,这个依旧穿着粗布杂役服,却恭敬地跟在一位执事身后的少年。
刘执事一路上话不多。
他带着王峰来到一座不起眼的执事堂,这是王峰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能踏足的地方。
刘执事与堂内另一位身材微胖,神情有些倦怠的执事简单交谈了几句,递过去一枚玉简。
很快,王峰便领到了一块新的身份令牌,比他那块粗糙的杂役令牌精致了许多。
令牌上,清晰地刻着几个字:“外门记名弟子,王峰”。
“从今日起,你便是外门记名弟子了。”
刘执事看着王峰,语气平淡。
“你的差事,在七号药园,负责照料灵草,除草、浇灌灵泉水,诸如此类。具体事宜,药园管事会与你分说。”
他顿了顿,补充道!
“记名弟子,月俸和修炼资源,比杂役稍好一些,莫要辜负了这次机会。”
药园!
王峰心中狂喜。
这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这不仅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接触到各种药材,学习相关的知识,甚至还有机会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练习炼药术。
而且,外门记名弟子的身份,虽然依旧是底层,却也比杂役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弟子明白!多谢刘执事栽培!”
王峰再次躬身行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对他而言,是人生的一大步。
刘执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莫要谢我。你的前程,在你自己的手中。”
“若你真是炼药一道的可造之材,便拿出真本事来。若不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他的庇护,是有条件的。
王峰心领神会。
他必须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
时机正好。
“刘执事,弟子初来乍到,身无他物,这几枚丹药,是弟子偶然炼制而成,不成敬意,还请执事大人不要嫌弃。”
他双手奉上瓷瓶。
瓶中,是三枚圆润饱满,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
正是他之前炼制,留了几颗的极品疗伤丹。
而且是品质最好的几颗。
刘执事挑了挑眉。
他接过瓷瓶,拔开塞子,轻轻一嗅。
他眼神骤然一亮。
这丹香的纯度,这隐隐散发的药力……似乎比他在坊市上见到的还要浓郁几分!
他倒出一枚丹药在掌心。
丹药通体圆润,泛着淡淡的光泽,毫无瑕疵。
“极品疗伤丹?”
他问道,心中却已有了答案。
这品质,骗不了人。
“正是,执事大人。”
王峰肯定地回答。
“此丹对于修炼时造成的内腑损伤,颇有奇效。”
刘执事最近修炼略有不顺,体内留下了一点暗伤,虽然不重,却也时常隐隐作痛,颇为烦人。
他略一沉吟,竟直接将那枚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热而精纯的药力,瞬间在他四肢百骸间弥漫开来。
胸口那股若有若无的滞涩感,那丝丝缕缕的刺痛,几乎在顷刻间便得到了缓解。
这效果,比他从宗门丹房领取的普通疗伤丹,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丹药,绝对是真材实料的极品!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感觉体内舒畅了不少。
灵力运转也似乎更加圆融无碍。
那困扰了他数日的隐痛,已然减轻了大半。
刘执事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审视,到惊讶,再到此刻的深思与赞赏。
他重新打量着王峰,眼神彻底变了。
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运气好。
他是真的在炼药一道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这丹药,就是最好的证明。
铁一般的事实!
“好丹!”
刘执事由衷赞叹,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当真是好丹!王峰,你确有天赋,难得的天赋!”
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两枚丹药收入怀中。
如此品质的丹药,可遇不可求。
他最初决定保下王峰,多少带着些赌博的成分,但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如果王峰能源源不断地炼制出这种品质的丹药……那对他而言,好处将是难以估量的!
“你先去药园当差,”
刘执事语气温和了不少,带着几分期许。
“熟悉一下外门的环境。若有解决不了的麻烦,或是合情理的需求,可以来找我。”
这番话,比之前的承诺,分量重了许多。
王峰心中大定。
这几枚丹药,不仅治愈了刘执事的暗伤,更彻底改变了刘执事对他的看法。
“弟子定不负执事大人厚望!”
王峰挺直了腰杆,朗声说道。
刘执事随后指点了七号药园的方位,便让王峰自行前往。
王峰一路行去,仔细观察着四周。
外门,确实是另一番天地。
灵气的浓郁程度,远非杂役区可比,让他丹田内的灵力都活跃了几分。
过往的弟子,行色匆匆,身上都带着一股精悍之气,或前往讲经堂听讲,或赶赴演武场修炼。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里弥漫的竞争氛围,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既让人感到压抑,又让人热血沸腾。
在这里,平庸就意味着被淘汰。
每个人都在拼命,为了资源,为了出人头地,为了那一线登天之机。
......
七号药园,位于外门区域边缘一处向阳的山坡上。
药园占地颇广,被分割成一块块整齐的药田,种植着各种各样的灵草。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负责药园的,是一位姓孙的老执事,皮肤干枯,一双眼睛却格外锐利。
孙执事打量了王峰几眼,便给他分配了一片种植着普通耐火草和冰脉花的药田,又丢给他一本厚厚的照料手册。
工作内容颇为繁琐!
除草、松土、用蕴含灵气的泉水灌溉,还要按照特定的方法配制草药驱虫。
但对王峰而言,这简直是一座知识的宝库。
他还分到了一间新的住处!
记名弟子宿舍区一间狭小简陋的单间。
比起杂役棚,这里无疑干净整洁了许多,灵气也略微充裕一些。
他每月的月俸也略有提升,勉强够用度,省着点花,或许还能买几块劣品灵石。
是夜,在药园辛勤劳作了一整天,应付完孙执事挑剔的目光后,王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他反锁上薄薄的木门,盘膝坐在硬板床上。
心念一动,他的神识便沉入那方神秘的小世界。
十倍的时间流速!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外界一个时辰,小世界内便是十个时辰。
他首先在小世界内,花费了数个时辰,一丝不苟地演练初级炼药术。
将炼制疗伤丹的每一个步骤,都在脑海中反复推演,力求对灵火的掌控、药液的融合,达到尽善尽美。
他手头还有一些之前搜集或廉价购买的普通药材。
他不断尝试,不断失败,不断总结,再不断尝试。
他对极品丹药的成丹率,在稳步提升。
随后,他便开始修炼。
凝气决在体内缓缓运转。
白天在外门吸收的,那比杂役区浓郁不少的灵气,此刻在小世界内,正被他以十倍的速度炼化、吸收。
他的炼气二层的修为也达到了顶峰。
他能感觉到,通往炼气三层的瓶颈,也在松动,那层无形的隔膜,越来越薄。
他凝神静气,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灵力,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层壁垒。
外门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白天,王峰是七号药园里一个勤恳本分,不起眼的记名弟子。
他学习能力极强,对于药草的习性、照料方法,如同海绵吸水般迅速掌握。
他为人低调,做事细致,从不抱怨,倒也赢得了孙执事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
他尽量避免与人冲突,深居简出。
而夜晚,在小世界的加速时间中,他则化身为修炼与炼药的狂人。
他在小世界内,度过了相当于外界数月的时间,疯狂打磨技艺。
他的炼药术,突飞猛进。
如今,他已能稳定地产出极品疗伤丹,甚至开始尝试初级炼药术中记载的其他几种基础丹方。
他的修为,同样进展神速。
炼气三层的壁垒,摇摇欲坠。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突破,就在眼前。
只差一点积累,只差最后一把火候。
一日,他在小世界内照料几株新移植的药草!
这些都是他从宗门废弃的药渣中寻来的种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种下的——突然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
小世界内的土地,最初只是普通的泥土,此刻却似乎变得……更加肥沃了。
他种下的那些普通药草,长势竟然比宗门药园里的同类,还要旺盛几分。
叶片更加翠绿,茎秆也更加粗壮。
他随手摘下一片他种下的普通聚灵草叶片,仔细感知,发现其中蕴含的灵气,竟然比外界的聚灵草,要精纯那么一丝丝。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这方小世界的土地,莫非……能够自行缓慢升级?
能够微弱地提升种植其上的药材品质?
这个发现,让他心神巨震!
如果他能在这小世界中,以十倍的时间,培育出高品质的灵药……
那他通往强大炼药师,强大修士的道路,将会平坦无数倍!
他决定,要多方搜集药材种子,甚至是那些稀有的、珍贵的种子,都移植到这里来试试!
与此同时,王峰被刘执事保下,安然脱身的消息,也传到了张狂的耳中。
张狂,身为内门弟子,何曾将区区外门执事和杂役放在眼里。
此刻,他正在自己那奢华的庭院中。
“废物!”
张狂那张素来倨傲的脸庞,涨得通红,眼中凶光毕露。
他一巴掌将赵虎扇翻在地。
“连一个杂役都搞不定!还被一个不入流的外门执事给挡了回来!我的脸都被你们这群饭桶丢尽了!”
他唾沫横飞,状若疯魔。
庭院内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他身边的那些跟班,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张狂师兄息怒!”
赵虎连滚带爬地退开,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眼中充满了恐惧。
“那刘执事实在是…他当众说王峰是他的人……”
“刘执事?”
张狂发出一声冷笑,眼神阴鸷得可怕。
“一个区区外门执事,也敢拂逆我的意思?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烦躁地在庭院中踱步,华丽的衣袍带起阵阵劲风。
“还有那个王峰……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杂役,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炼药天才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度不屑的弧度。
“竟然还被刘执事弄去了药园?有点意思。”
一抹残忍的笑容,在张狂脸上绽放。
“看来,我需要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炼药天才了。”
他特意加重了拜访二字的读音,其中蕴含的森然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顺便,也让那个不识抬举的刘执事知道知道,他招惹了什么样的人物!”
他要杀鸡儆猴。
他要让整个外门都看看,得罪他张狂,是什么下场!
一想到能亲手碾碎那个不知死活的杂役,那个所谓的天才,他就感到一阵快意。
“都给老子准备好!”
他对着手下那帮人厉声喝道。
“我们,去七号药园,好好探望一下王峰!”
他双眼微眯,闪烁着凶光。
这个王峰,让他的人丢了脸。
他,要让王峰付出惨重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