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帝与几位大臣在勤政殿商议国事,并未让赵颐在门外候着,而是一反常态地吩咐内侍在他的身边摆放一张椅子,“颐儿,你坐在朕的身边,听一听诸位大臣对国策的建议,替朕参谋参谋。”
“微臣领命。”赵颐仿佛没有看出北齐帝的别有用心,极为自然地坐在他的身边。
北齐帝的举措令几位大臣感到意外,随即想到北齐帝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让广陵王参与机密之事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广陵王的身世特殊,存在着极大的争议,导致百官分为两派。
一部分朝臣支持广陵王,因为他深得民心,在北齐也颇有建树,在几个王爷里头最为出挑。若是他成为北齐的帝王,必定会带领北齐走向新的高度。
虽然他身上有一半大周的血脉,但不全是坏处。
这一层身份运用得好,对于如今的北齐而言,反而利大于弊。
毕竟当下的北齐不如先帝时期强盛,与大周的国力相比,实力存在一定的差距。
与国破家亡相比,广陵王的身世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看得很分明,靖安帝与广陵王是舅甥关系,又因着仪贞公主的缘故,靖安帝对广陵王十分偏爱。在不涉及到大周核心利益的前提下,两国能够保持和平良好的关系,不仅可以共同抵御外敌,还可以增加经济往来,互利互惠。
只要靖安帝执政,北齐不对大周动歪心思,两国便能一直相安无事,有充足的时间让广陵王将北齐治理得国富民安,兵强马壮。
等到靖安帝退位,大周新帝登基,就算两国不能再保持友好的关系,而那时的北齐也恢复了元气,有实力与大周抗衡。
他们并不担心广陵王会向着大周,在他成为北齐的帝王之后,便与北齐是一体的。不会因着与大周的私情,而罔顾国家的利益。
而另一部分朝臣,虽然知道广陵王的身世称帝,对他们而言的确具有一定的优势,但是他们始终认为广陵王在大周长大。
若是他成为北齐的帝王,在两国发生利益和战争时,担忧他会顾念情分,导致立场不稳定,从而引发内部动荡,不利于国家的稳定。
更重要的一点,皇位继承制讲究的是血脉纯正,若是让拥有别国血脉的广陵王继承大统,便是违背了祖宗家法。
而在勤政殿内的几位大臣,正好汇聚了这两派人马。
支持赵颐的大臣,倒是乐见其成。
不支持赵颐的守旧派,则是心情沉重。
商议完国事,守旧派原本打算与北齐帝商议过继事宜,可碍于赵颐在场,以及北齐帝变幻莫测的态度,他们不便再提。
“陛下,您与殿下有要事商讨,臣等便先行告退了。”几位大臣起身,向北齐帝行告退之礼。
末了,他们又看了一眼赵颐,朝他拱手作揖,态度较之以往多了几分恭敬。
赵颐微微颔首。
几位大臣纷纷退出勤政殿。
等他们一走,北齐帝一边按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全程一言不发的赵颐:“颐儿,你对他们提出的新政有何看法?”
他将守旧派的欲言又止看在眼里,早在昨日夜里,他秘密召见了几位心腹大臣,询问他们对于册立太子的人选有何看法。
起初诸位大臣不敢多说,怕说错话,掉了脑袋。
他让他们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即便他们的言论对皇室多有冒犯,也不予追究。
他们这才敢说出心中的想法。
支持赵颐的人,不过是大势所趋,又与如今的皇亲国戚没有多少利益往来。若是扶植赵颐登基,能够给他们带去更可观的利益。
北齐帝看明白了,他们对朝廷的忠诚度并不高,以自己的私欲为主,所以不会在意赵颐的血脉是否纯正。
毕竟细究起来,楚家的江山是抢来的,更名不正,言不顺。
至于守旧派的成分包含了皇室宗亲、外戚与世家,他们不单单是忠于朝廷,一心遵循祖宗家法,也有他们的一些私心,所以更倾向与他们有利益牵扯的宗亲。
若是从宗室过继,他们不必担心会损害到自身的权力和地位。
赵颐微微摇头:“微臣初入官场,资历尚浅,所见所闻,都比不得几位大人。”
言外之意,他没有其他看法。
北齐帝皱紧眉头,赵颐昨日夜里没有应召入宫,故意拿肩膀上的伤作借口,分明是有意试探他,想看看他的容忍限度,以此来推测自身在他心里的利用价值。
他们俩对彼此的心思门儿清,但是都没有点破。
北齐帝睨向赵颐的肩膀:“你的伤势如何了?”
赵颐垂下眼眸,语气平和地说道:“仰赖陛下齐天之福,微臣肩上的伤势,今日好转了许多。”
“朕的身体每况愈下,每日处理政务的时候,已经感到力不从心。”北齐帝提及自己的身体,脸上露出了愁容。随即,他又欣慰道:“如今,朕只有你一个得用的儿子,你的身体无碍,朕也就安心了。你尽早把伤养好,替朕分忧。”
“陛下龙体抱恙,应当静心将养,把朝堂的事务交给朝中的诸位重臣去处理。”赵颐满脸忧虑,似乎真的在为北齐帝的身体担忧:“微臣定会日日祈求陛下龙体康泰。”
这一番话,赵颐说得滴水不漏,让北齐帝挑不出错。
他朗声笑道:“你有这一份孝心,朕已然觉得身体舒坦了。”随后,他正色道:“中秋将要到了,都城离你的封地有一些距离。朕今日召你入宫,便是让你和王妃收拾一下行囊,启程去封地,以免错过与你岳丈一家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