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异动
凌曦的指尖在星轨控制台的全息界面上划过,淡蓝色的星图纹路如水流般在她掌心散开。凌家世代守护的星轨系统已在她手中运行了十二年,那些纵横交错的能量轨迹就像她掌纹的延伸,每一丝波动都该在预料之中。但此刻,第七星轨的曲率参数正以每秒0.3弧度的频率异常抖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拉扯的琴弦。
“曦姐,第三象限的熵能读数又跌了。”助手小林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他调出的监测屏上,代表赤焰星的红点正被一圈灰雾缓慢吞噬,“灵狐树的生命信号...五分钟内掉了十七个百分点。”
凌曦的目光扫过控制台边缘的青铜星盘,那是凌家祖传的星轨校准器,盘面上雕刻的守界者誓言历经百年仍清晰如新:“熵与虚如昼夜轮转,守界者当执平衡之秤,不偏不倚。”这行字她从小看到大,每个笔画的凹槽里都嵌着她童年的指痕。可就在昨夜,当她例行启动星轨投影系统时,悬浮在控制室中央的誓言投影突然发生了诡异的扭曲。
那些鎏金的字迹像融化的金属般流淌重组,最终凝固成一行冰冷的新誓言:“熵能必须彻底消灭。”
当时值夜班的三个管理员同时倒吸冷气,其中最年长的张叔脸色煞白地后退半步,撞翻了墙角的能量分析仪:“这...这是守界者的意志?”他布满老茧的手抚上胸口的星轨徽章,那枚传承自他父亲的徽章正发烫,“难怪最近赤焰星的熵能波动越来越异常,原来...”
凌曦当时立刻切断了投影电源,但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般印在她视网膜上。她连夜调取系统日志,发现三天前星轨核心的防火墙出现过七秒的异常缺口,入侵者用一种从未见过的加密算法篡改了投影源文件。更令人不安的是,日志显示有五名管理员在那段时间访问过核心数据库,包括此刻正站在她身后的张叔。
“把所有星轨管理员召集到主控制室。”凌曦按下通讯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就说有紧急校准任务。”
十分钟后,十七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管理员列队站在控制台前,每个人的领口都别着闪烁微光的星轨徽章。凌曦注意到张叔的徽章比其他人亮得多,那是能量过载的征兆。她调出投影系统,在众人吸气声中,那行“熵能必须彻底消灭”的誓言再次悬浮在半空,金色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发痛。
“有人在三天前篡改了系统。”凌曦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自首的人可以从轻处理。”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低头窃窃私语,有人紧张地摩挲着徽章。张叔突然向前一步,他的制服袖口沾着可疑的黑色粉末——那是凌曦在核心机房地板上发现的同一种物质,后来经检测确认是次生态虚无的残留物。
“这不是篡改,是启示!”张叔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猛地扯下领口的徽章,徽章落地时发出刺耳的嗡鸣,“守界者早就厌倦了和熵能妥协!看看赤焰星那些灵狐树,它们吸收的熵能已经开始污染星轨了!”
站在张叔身后的两个年轻管理员也跟着摘下徽章,其中一个叫小李的年轻人颤抖着举起数据板:“我们检测到赤焰星的能量流里混着...混着归零教派的波动。张叔说,这是熵能被污染的证明。”
凌曦的目光扫过数据板上的波形图,那些所谓的“归零教派波动”其实是灵狐树开花时的正常熵变峰值,只是被人用滤波算法刻意扭曲过。她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星轨的真正危险从不是外部入侵,是人心的失衡。”
就在这时,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血狱。小林惊恐地指着屏幕:“曦姐!第三、五、九星轨正在自动切断能量链接!是张叔他们的权限卡操作的!”
张叔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能量控制器:“等切断和赤焰星的链接,我们就用净化程序彻底清除那些熵能。这是守界者的旨意,谁也拦不住。”
凌曦猛地按下紧急制动按钮,但控制台毫无反应,屏幕上的星轨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她突然想起凌家书房里那台废弃的初代星轨终端,那是祖父特意留下的备用系统,从未接入过主网络。
“小林,守住主控制台!”凌曦抓起桌上的青铜星盘,转身冲向紧急通道,“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让他们启动净化程序!”
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灭,她能听到身后传来张叔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初代终端藏在书房最深处的密室里,门上的密码锁需要凌家血脉才能解锁。当她的手掌按在冰冷的金属面板上时,面板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浮现出祖父的全息影像。
“小曦,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星轨一定出了很麻烦的事。”祖父的影像带着慈爱的笑意,他身后的背景正是完整的守界者誓言,“记住,星轨的本质不是束缚,是连接。就像熵与虚,看似对立,实则缺一不可。”
密室的门缓缓滑开,初代终端的显示屏上还残留着祖父最后一次操作的痕迹。凌曦将青铜星盘嵌入终端接口,星盘上的誓言突然化作金色的数据流涌入系统。她的指尖在老旧的按键上飞舞,汗水滴落在键盘上,激起细小的电流火花。
“还有三十秒,能量链接将完全切断。”终端的电子音冰冷地报时。
凌曦的目光落在终端侧面刻着的一行小字上,那是她小时候调皮刻下的:“凌曦到此一游”。当时祖父笑着说:“以后这星轨系统就是你的了,可不能让它生病啊。”
她深吸一口气,调出隐藏的反制程序——那是她十五岁时和祖父一起编写的,原本只是个玩笑般的后门程序。当程序启动的瞬间,主控制室的警报声突然变调,凌曦的通讯器里传来小林惊喜的声音:“曦姐!切断程序被逆转了!星轨在自动修复链接!”
张叔的怒吼透过通讯器传来:“不可能!这是守界者的旨意!”
“守界者的旨意,从来不是消灭,是平衡。”凌曦轻声说,她看着初代终端屏幕上重新浮现的完整誓言,突然明白祖父留下这台旧终端的用意。那些被篡改的程序或许能欺骗先进的系统,却骗不过这些带着人情温度的旧时光。
当她回到主控制室时,张叔正瘫坐在地上,他面前的能量控制器已经过载烧毁,黑色的粉末从裂开的外壳里簌簌落下。小李和另一个管理员低着头站在墙边,制服上的徽章不再发光,像两颗失去温度的星子。
凌曦走到控制台前,重新启动投影系统。这一次,鎏金的誓言清晰地悬浮在半空:“熵与虚如昼夜轮转,守界者当执平衡之秤,不偏不倚。”
她看向窗外,赤焰星的方向正传来微弱的光芒,那是灵狐树重新焕发生机的信号。星轨系统的警报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能量流动的柔和嗡鸣,像一首被遗忘已久的古老歌谣。
“把这些黑色粉末送去检测。”凌曦将张叔掉落的粉末样本递给小林,“还有,查清楚三天前的防火墙缺口是谁打开的。”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记住,我们守护的是星轨,不是某段被篡改的誓言。真正的平衡,永远在人心深处。”
张叔突然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控制室里格外清晰。凌曦没有再看他,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控制台,那里还残留着青铜星盘的温度。在遥远的赤焰星,一株灵狐树的新芽正破土而出,嫩绿的叶片上,一半映着熵能的金光,一半透着虚无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