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初透。
江照临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个毛茸茸的脑袋正蹭在自己肩膀上。
那具身体不老实，尤其是头，总在他肩上拱。
江照临盯着它三秒，面无表情地把那颗脑袋推远。
刚有动作，床头灵性地亮了一盏小夜灯，光影能让他看清黑暗的室内，也不足以扰乱裴宴的好眠。
浴室里，江照临用着新拆封的牙刷，泡沫糊了满嘴。
昨晚为了洗漱用品的事，他和裴宴差点吵起来。裴宴非要让他用旧牙具，他反击：“行啊，明天我就把我用过的拿来给你。你不用的话——”
说着五指攥成拳，手臂肌肉微微绷紧，棉质睡衣下肌肉线条分明，暗示意味很明显。
江照临擦着脸走出浴室时，裴宴已经醒转，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发呆。
遮挡得严实的窗帘自动打开，露出天光。
晨光里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像是在照镜子，而镜中人不按主人的思路来，有了自己的想法。
江照临轻咳一声，“忘记告诉你，昨天我签署了这期实习生的转正意见。”
他故意停滞须臾，欣赏着对方绷紧的下颌线。
“很不巧，你在最后一名，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你就要被辞退了。”
“什么！”裴宴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他张了张嘴，突然又放松下来，哼哼两声，“那也是你被裁。”
江照临愉快地点头，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给他镀了层金边。
他掰着手指细数，“被裁后，我大概会先去西安吃羊肉泡馍，再去苏杭听评弹，南京喝鸭血汤，三亚的阳光沙滩躺一个月，然后飞欧洲……大概是这样，手机如果联系不上我的话，可以给我发邮件。”
江照临站在门口，眼底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晨光在那双惯常冷漠的眼睛里跳跃，连发梢都洋溢着自由的气息，配上他俊朗帅气的脸，是往日几乎见不到的少年意气。
裴宴终于害怕，“你不怕换不回去吗？”
才一个晚上，局面已经反转。
江照临轻蔑地瞥他一眼：“我们只是身体换了，脑子可没换，换不回去又怎么样，我去哪里不能风生水起。”
说完，他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才挑出一身丝绸质地的衬衫，把挂在旁边的工牌挂到身上，转身时衬衫下摆划出一条肆意的弧线。
江照临欲离开，走一半却步，好心道：“衣柜没有适合你的衣服，你要不要给自己买两套？”
提醒后，他一笑，宝匣乍光的一眼，裴宴的反驳戛然而止。
裴宴挠着后脑勺，双眼盯着地面，眼角泛出三道皱纹。
他不是关系户吗？不怕离开没人关照他？裴宴用脚尖碾着拖鞋，心里直犯嘀咕。
驱车到公司，还是裴宴开车，裴宴也不敢使唤江照临开车呀。
那人一上车就慵懒地窝在副驾，半阖着眼皮，似乎这样很有气场。
裴宴不满，腹诽：装什么。
地下停车场灯光惨白，江照临的手指搭在安全带上，忽然瞥见侧面缓缓驶入的黑色轿车。
车牌号是周秘书的。
“等——”江照临没使唤动，尾音卡在喉咙，裴宴已经利落地熄火下车。
原本江照临是助理开车接送的，他昨晚已经和助理说过，最近都不用接送。
现在，周秘书面前，裴宴从驾驶室下车，他这个副驾驶上的人反倒是不好下车。
裴宴回头，甚至疑惑：“下来啊，我要锁车。”他单手撑着车顶，后脑勺翘起一段发梢，高定西装愣是被他穿出了混不吝的劲。
江照临嘴角保持着固定上扬的弧度，皮笑肉不笑。
周颜一身都市丽人打扮，珍珠灰的收腰西装裙，挎着淡粉色真皮包，手里拎着某网红早餐袋。
见到老板的车，她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走过来，手腕上的Gucci手表指针已经指向岌岌可危的8:55，但她冒着迟到的风险也必须和老板打声招呼。
细高跟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由远及近。
江照临硬着头皮迈出车门。他假装整理领带，把脸转向立柱阴影处，却听见周秘书倒吸一口气。
“江总。”
裴宴听见声音，才注意到站在三米开外的周秘书。
对方面带微笑，笔挺的西装裙在晨光中泛着珍珠灰的光泽。
他下意识地绷直了脊背，下颌微抬，用一个恰到好处的颔首应答对方。
江照临和裴宴的视线紧盯着周秘书，顶灯的光线在三人之间投下斑驳的阴影。
江照临睫毛轻轻颤了颤，他敏锐地察觉到女孩探查的目光。
周颜和他配合很多年，关系密切，周颜聪明上进，听话会办事又会审时度势，工作风格最合他心意，他很了解周颜。
同样，周颜也最了解他的人，万一被她看出什么？
周颜见两人都不动，等她反应，她眼皮一跳，斟酌着开口：“总裁您先上去，我在楼下打卡后再过去。”
江照临和裴宴对视一眼，点点头。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周颜终于放任自己露出震惊的表情。
“裴宴。”她喃喃，手里精致的早餐变得沉甸甸。
昨天江总亲自交代，按照评分要辞退的实习生。
临近庆功宴又要求让裴宴也过去，给他开车。
一晚上，他不仅成为江总的司机，庆功宴一路护送，甚至护送到今天早上。
不！是江总开车护送他，周颜回忆，天呐，居然是江总给他开车。
如果没看错的话，江总领口还有若隐若现的红痕……
江总今天甚至没换衣服！
真相如俄罗斯套娃般层层揭开，她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溢出一声短促的抽气。
“难道？”
此时她还在纠结，并没有十分确认，直到她进办公室。
总裁一秘二助，一助是老人，主要负责陪总裁应酬，二助刚上任不久，目前做一些杂活，熟悉事项。
“安安。”周颜对着二助，状似随意地问：“今天怎么是江总自己开车过来的。”
新助理钱安道：“江总说这段时间都不用接送。”
周颜发现自己的手腕在微微发抖。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周颜走向总裁办公室。
她进去，就听见江总问：“今天是不是要公布实习生转正结果?”
周颜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们江总，难道？难道？
“是……”周颜颤颤巍巍，维持着干练的表情和声音。
裴宴手指抠桌，假咳一声，道：“什么时候公布？”
“周会结束，大约十点半。”周颜道。
“转正名单和淘汰名单给我看一下。”裴宴道。
名单已经交给人事刘楠，但是一个优秀的秘书是不会解释太多，她只会主动去做。
“您稍等，我现在去打印。”周颜嗒嗒嗒离开。
裴宴绞紧手指，一会儿怎么给自己走后门呢？天呐，他居然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都怪江照临，他要是带着我的身体跑了，我怎么办？一定不能让他跑。
“喂，老刘把人事的转正名单和淘汰名单都发我一份。”周颜发语音道。
刘楠：【纸质还是电子版】
周颜：【电子版就行，我自己打印】
周颜留了个心眼，昨天他不小心说了几句裴宴的坏话，还是当着江总的面。
今天的名单上不能再有难听的话，她提前看一眼，把不好的都删掉，不然江总看到，一定会想起她昨天对裴宴的恶语相向。
这可是新欢，江总还亲自开车，宠爱可见一斑。
周颜吸取教训，今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像这次一样鲁莽，差点得罪未来老板娘。
她思忖，一会儿要去挽回一下印象。
江照临进入市场部，很容易确认裴宴的位置，座位上缩小版的美少女挂钟和裴宴家墙壁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有这么多零食？”江照临眼皮抽动。裴宴的办公桌上，旺仔牛奶，卤味鸭爪，酱香毛肚，小零食琳琅满目
俞圆刚放下挎包，顺手拿起一包：“你桌上天天堆满零食还没习惯？分我点。”他撕开包装袋，“这好像是孙薇给的。”
上午工作寥寥。江照临随手整理完几个文件，毫不费力。
上周组长分配的两个新账号调研任务，他打开裴宴的文件夹时发现已完成90%。剩余部分稍作优化后，他从俞圆那里确认自己已经完成任务。
全程不到半小时。
江照临环顾四周，周围依旧忙碌，他决定将裴宴的总结文件从头检查一遍。
抛开格式问题，内容本身可修改空间有限。从大众视角分析几条视频的爆火原因，条理清晰，刚毕业做到这个程度可圈可点。
江照临本想补充两点，转念作罢。
没必要为一个即将被辞退的实习生浪费时间。
门口传来清脆的喊声："小裴！"
江照临转头，淡绿色外套的年轻女孩站在那里，笑容甜美。
“快来，等你半天了。”
她胸前的工牌写着“孙薇”。
女孩熟络地拍他的肩膀，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江照临的手指微微蜷缩，又很快松开，任由她拉着自己往茶水间走去。
在女孩背后，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脚步比平时慢了几分，始终保持距离。
小周：一大早给本美女吓坏了[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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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朦胧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