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一艘豪华游轮正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甲板上的遮阳伞下坐着几个青年，随便哪一个放在人群中都可以说样貌出众，贵气逼人。
尽管如此，此时的他们还是沦为了其中一人的陪衬。
那人看起来刚刚成年，穿着一件并不昂贵的休闲款白衬衫，海风吹过，鼓起的衣袖更加衬得他身姿单薄，腰肢更是盈盈一握。
他给旁边打了唇钉的青年倒了杯酒，看起来像是这群公子哥的侍从，可他的表情却格外冷淡，衬得那张漂亮到极致的面孔有几分不容亵渎的神圣感。
“阿禛，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是我秦家的人，就凭你，也敢跟我抢？”
“美人自然是强者先得，就算你是秦家长孙，现在也还没掌权不是吗？”
“这样吧，让阿禛自己选，看他会选谁。”
几个人像争夺玩具一样，讨价还价一番之后，轻易便达成了共识。
裴禛垂眸看着杯子里暗红的酒液，许久不言。
唇钉青年按捺不住，催促道：“裴禛，你到底想选谁？说话！老子没那么多耐心陪你们耗。”
另一人倒是颇有耐心：“阿禛，你放心，既然让你选，不管你选谁，我们都没意见。”
这话裴禛一个字都不信，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看清楚了这些人的真面孔。
他们哪怕有一丝对他的尊重，就不会为了控制他不让他上大学而在他高考当天安排那场车祸导致他爷爷去世。
在这些人眼中，他不过是个漂亮的玩具，是用来博弈的筹码，是互相争斗的战利品。
海风吹乱了裴禛的黑发，他抬起脸，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张脸没有刘海的遮挡，比平日更加摄人心魄，可他的表情依旧冰冷，没有一丝讨好与谄媚。
“想了这么久，该想好了吧？”秦寒川开始催促。
裴禛脸上的冰冷表情忽而一变，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
“沈昭。”他叫了一个不在场的人的名字。
其他几人面色纷纷变得有些难看。
“你以为那小子能保住你？他不过是沈家的一个上不来台面的私生子。”
“裴禛啊裴禛，你都成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你觉得他对你会比我们对你好吗？”
裴禛的表情很平静，他没看眼前这些人，而是看着远处的海平线，淡淡道：“沈昭，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其他几人心头一跳，沈昭确实身份上不来台面，但那小子平时也没什么人敢招惹，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都觊觎裴禛，却始终维持着某种平衡，没人愿意为了一个玩具真的大动干戈，可沈昭不同，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沈昭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正想找裴禛问个明白，下一秒便听到一阵畅快又诡异的笑声。
一个神情阴鸷的青年穿着船工的衣服，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遥控器。
“沈昭，你想干什么？”唇钉青年气急败坏地质问。
沈昭没有回答，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容有些癫狂。
他兴奋地走向裴禛，语气充满了得偿心愿的满足：“阿禛，我早说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说完他便按下了按钮，其余几人隐约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向来处惊不变的脸上露出几分恐惧来。
“不要——”
“砰”的一声巨响，游轮舱底安装的炸弹瞬间被引爆，整个游轮在爆炸声中碎裂开来。
裴禛感觉耳膜被震得生疼，灼热的空气包裹着他，让他无法呼吸，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黑暗降临，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去多久，疼痛消失，裴禛在一片虚无空间里看到一本书，是一本一受多攻的万人迷小说，而小说的主人公正是他自己。
他把小说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发现在作者的描述下，那些所谓的攻都对他情根深种，为他神魂颠倒争风吃醋。
就连评论区的读者们也都觉得这几个主角攻很深情，每个读者都在为自己最喜欢的攻发言，想让他成为唯一的正攻。
裴禛看得忍不住发笑，笑完了又觉得恶心。
他从评论中了解到，那些觊觎他的人之所以没在他成年之前动他，是因为小说发布的平台规定不允许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所以他才能每次都有惊无险地躲过去。
要是没有这条规则，他要面临什么可想而知。
小说里他成年这天，几个攻确实聚在了一起商讨他的归属权，而他没有提前通知沈昭，沈昭作为普通配角这种时候是不配上场的。
他选了地位最高的秦寒川，没过多久便被那人玩腻了，转送给其他攻，送走他之后秦寒川又后悔了，想要重新得到他。
读者说秦寒川这是追妻火葬场，很带感。
评论区的读者一边争吵谁才是正攻，一边高呼太太写得太香了，尽管正文只是擦边，没有过多描述，读者也会自行脑补，在评论里聚众开车。
裴禛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想到那些人都已经跟他一起死了，他才稍微舒服一些。
他这辈子只有短短十八年，却拜那些主角攻所赐，受了数不尽的委屈与折磨，还连累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丧命。
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同归于尽。
不自由，毋宁死。
这是他的底线。
*
夏日的午后，蝉鸣声从窗外阵阵袭来。
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儿童床，儿童床上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皱着眉头睡觉。
他长得很漂亮，漂亮得有些雌雄莫辨，像顶级设计师精心设计出的BJD娃娃。
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因为房间里没开空调，他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纤长浓密的睫毛鸦羽一样轻轻翕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胳膊挥舞着，像在躲避什么，床头柜上的闹钟被打落在地，发出的声响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漂亮的双眼蒙了层水雾，小脸微微一皱，看起来有些可怜。
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游轮爆炸时的窒息和疼痛仿佛还未散去，裴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瞬间感觉头痛欲裂。
他最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梦到的好像都是自己长大之后的事，但从没有哪个梦像今天这个那样真实，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他感到害怕。
他盘腿坐在小床上，两只手抱着脑袋揉了好久，头疼终于好些了，那些记忆也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有些事以他现在的心智还无法理解，但他记得梦里那些欺负他还有害死他爷爷的人。
裴禛摸了摸被汗水浸透的小背心，给自己换了件干净的白T恤，顶着大太阳去花园里找爷爷。
梦里爷爷的死让他又伤心又害怕，他现在只想看到活生生的人，这样才能安心。
他跟爷爷住的是秦家的佣人房，爷爷是秦家别墅群里的一个花匠，每天负责照顾花花草草。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爷爷应该在花园的某个地方修整花草。
可是秦家别墅群的面积实在太大，花园和绿化带的面积也同样不容小觑，裴禛在太阳底下跑了好久，热得脸蛋通红，还是没找到人。
他怕自己中暑又给爷爷添麻烦，只好先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一歇。
不远处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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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湖，湖边的树木枝叶繁茂，正好挡住了太阳，裴禛决定去那里歇会儿。
他刚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裴禛循着声音跑过去，只看到一颗黑色的小脑袋在湖水里上下浮动，他立刻意识到是有人落水了，连忙大声呼救。
可是这一片太过偏僻，他找过来的时候就没看到过人影，一时半会儿恐怕叫不来人。
湖里的脑袋渐渐沉了下去，裴禛心一横，飞快脱掉鞋子跳进了湖水。
他会游泳，很快游到了落水之人的地方。
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裴禛没救过人，正着急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上辈子的一些画面。
上辈子十几岁的时候他曾经救过落水的人，这份经验这时候用刚刚好。
他谨慎地靠近落水的男孩，见对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连忙带着人一起往岸边游，出水换气的时候他还没忘记喊救命。
裴苏伟听到孙子的求救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往湖边赶。
看到裴禛拖着的男孩，他心下大骇，连忙跳下水把两个孩子捞上来。
裴禛几乎耗光了力气，却还是第一时间去清理溺水者口鼻的泥沙和水草，然后摸了摸溺水男孩的颈动脉，发现对方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他连忙道：“爷爷，快帮忙做胸外按压。”
裴苏伟了解一点急救措施，听到孙子的话，顾不上顾忌这男孩的身份，立刻开始做胸外按压。
裴禛数着数给男孩做人工呼吸，跟爷爷配合得很好。
几分钟后，男孩终于恢复了心跳，恰好有保姆寻了过来。
“小少爷！小少爷这是怎么了？”保姆情急如焚地问。
裴禛听到这个称呼才知道这个男孩身份不简单，他心里有些后怕，却还是条理清晰地把他发现小少爷溺水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讲了一遍。
保姆第一时间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联系秦家的其他人。
裴禛脱力地坐在地上，等秦家的人找过来的时候他才缓过来一些。
两辈子的记忆加在一起，秦家的少爷他都认识，却唯独没见过这个溺水的小少爷。
直到小少爷被送上救护车，裴禛才忽然想起来，上辈子秦寒川能成为圈子里地位最高的人，是因为他爷爷接替了秦远峰的家主之位。
秦远峰是秦寒川爷爷的大哥，也是上一任秦家家主。
而秦远峰的死因，是他的心头肉老来子意外溺水离世，他被刺激得心梗发作没抢救回来。
裴禛理顺了这中间的关系，意识到自己刚刚救的小少爷就是现任秦家家主秦远峰的独苗苗，秦遇。
据裴禛所知，秦远峰的第一任妻子是商业联姻，因为结婚多年一直没孩子，两人和平离婚。
秦远峰的第二个妻子比他年轻一些，两个人感情和睦，可秦远峰还是没有孩子。
所有人都以为秦家主是不能生育，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以后秦家肯定会交到他弟弟这一脉的手上。
没想到秦远峰六十出头的时候妻子林书瑶怀孕了，虽然是高龄产妇，生产会有危险，夫妻俩还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最终林书瑶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
只是孩子身体弱，一直养在内宅，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上辈子秦遇溺亡秦远峰心梗而死之后，没多久他妻子也跟着去了，秦寒川的爷爷顺理成章接替了秦家家主之位。
裴禛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秦遇是秦远峰夫妻的心头肉，也是整个秦家最看重的小辈，按理说小少爷这么金贵，出门肯定会有人跟着，怎么会一个人落水？
但这事儿不是他能掺和的，他看着小少爷被送上救护车，等着秦家的人找他跟爷爷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