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道宗的晨钟掠过青云殿飞檐时,顾长青正百无聊赖地躺在院中摇椅上。
龙元大道树在识海轻摇,叶脉间流转的金黑光晕映得他瞳孔微亮。
自父亲顾天鸿归宗后,这几日他总能在宗门各处瞥见那抹身影,却始终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顾长青知道,父亲此番回来,是有重要之事。
直到第三日黄昏。
顾长青站在宗主殿外,望着殿内摇曳的烛火,终于抬手叩响白玉门环。
“进来。”
顾天鸿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案头堆积的玉简足有三尺高,最上方那卷边角泛着焦痕,显然是刚从战场前线送来的急报。
“父亲可是在为母亲的伤势忧心?”
顾长青开门见山,指尖拂过案头摊开的舆图,“我听闻您在战场前线寻到了九窍龙心草的线索?”
顾天鸿握笔的手顿住,墨滴在宣纸上洇开:“你母亲当年为挡天魔宗的血河大阵,心脉受损至今未愈。这九窍龙心草乃上古药皇坐下灵植,确是唯一能修复她神魂的天材地宝……”
他忽然抬眼,“你何时关注起这些陈年旧事了?”
“母亲闭关时,我曾偷看过她的医案。”
顾长青目光落在舆图上标注的葬神峡谷,那里用朱砂画着触目惊心的骷髅标记,“此宝本该三千年一现世,如今却在大战前夕突然出世,父亲不觉得太过巧合?”
殿内烛火无风自动,顾天鸿周身气息骤然沉凝:“你怀疑……”
“天璇宗内有奸细,就是玄丹长老。”
顾长青直言不讳。
顾天鸿瞳孔骤缩。
作为宗主,他自然知道玄丹长老近年负责调配宗门丹药,若此人真与魔宗勾结……
“不止如此。”
顾长青指尖在舆图上划过,“皇甫家族的‘星河舟’半月前曾出现在葬神峡谷外围,大炎王朝的‘赤焰军’也在向峡谷方向集结。更关键的是——”
他压低声音,“青鳞天蟒的‘吞渊老祖’近日突破至准至尊境,而他的闭关地,正是峡谷西侧的‘万蛇窟’。”
顾天鸿猛地起身。
他何等人物?
只需片刻便将种种线索串联:“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圈套?借九窍龙心草引我夫妇入瓮,再联合各方势力围杀?”
“正是。”
顾长青点点头道,“而且大荒古域的魔族也在蠢蠢欲动。根据暗线传讯,‘血魔殿’的三尊大魔已越过幽冥裂缝,怕是想趁乱夺取母亲体内的‘太初道韵’。”
殿外忽有狂风呼啸,将窗纸吹得哗哗作响。
顾天鸿盯着儿子,忽然想起数月前顾长青还是个纨绔子弟,如今却能不动声色布下如此庞大的情报网。
“你打算如何应对?”
宗主负手而立,声音里多了几分审视。
“很简单。”
顾长青毫不避讳什么,直接开口。
因为他知道,这段情节在原著中,也是天璇道宗由盛转衰的缘由之一。
正是有了这么一个变故,才让叶轩得以找到机会,彻底掌控天璇道宗。
他当然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联系盟友,借他们的极道神兵镇场,当然我们自己也要准备好。若能凑齐五六件,便可正面横推所有埋伏。”
顾长青继续说道。
“极道神兵?”顾天鸿挑眉,“那都是各宗压箱底的宝贝,哪是说借就借的?”
“父亲可知‘星陨塔’内的星髓剑胎?”
顾长青忽然话锋一转,“应如梦已寻到拥有星修血脉的弟子宋凝星,此女与剑胎天生共鸣。若以她为引,凌霄宗定会借出追星剑——毕竟他们也不想剑胎落入魔宗之手。”
顾天鸿抚须沉吟,眼中闪过赞许。
他忽然发现,儿子的布局远比自己想象的深远。
借应如梦收徒之事拉拢凌霄宗,用宋凝星的特殊体质作为筹码,既得了弟子又得了人情,当真是一举两得。
“还有苍澜府的‘冰火莲台’。”
顾长青继续说道,“秦秀儿的龙纹印记与莲台相生,大乾皇室定会鼎立支持。至于皇甫家族……”
他冷笑一声,“他们不是想夺玲珑心吗?正好将计就计,让他们尝尝被围剿的滋味。”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顾天鸿望着儿子坚毅的侧脸,忽然想起妻子闭关前的叮嘱:“长青心性聪慧,只是从前太过随性,待他真正成熟,必能担起大任。”
如今看来,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好。”
顾天鸿忽然抬手拍了拍儿子肩膀,力道大得让顾长青踉跄半步,“就按你说的办!明日我便传讯各宗,三日后在葬神峡谷外集结。至于玄丹……”
他眼中寒芒一闪。
父子二人,皆是心领神会。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长青点头,龙元大道树在识海舒展枝叶。
他当然不会告诉父亲,所谓“暗线传讯”不过是他前世看过的剧情走向。
但此刻看着父亲眼中重新燃起的战意。
他忽然明白,有些局不必说破,只需带着必胜的信念去布就好。
“对了。”
顾天鸿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你母亲托我交给你。她说……待此事了结,想看看你新收的弟子。”
玉简表面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顾长青指尖轻触,仿佛能透过玉简感受到母亲的温柔。
“告诉母亲,待她伤愈,我带应如梦和凝星去给她泡茶。”
顾长青将玉简收起,笑了笑道,“还有,父亲小心玄丹的‘九转毒丹’,那东西藏在他左手无名指的玉扳指里。”
顾天鸿愣了愣,忽然大笑出声。
他终于确信,眼前的少年早已不是需要庇护的孩童,而是能与自己并肩的盟友。
“放心,玄丹那家伙的小伎俩又怎么可能伤得了我?那种东西若是能伤得了一位至尊,这天下的至尊,也太不值钱了吧?”
顾天鸿哈哈一笑。
他的言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和调侃。
显然是想要缓和一下,场中那颇为严肃的气氛。
“说的也是,是我太过谨小慎微了。”
顾长青也跟着笑了起来。
夜风吹散云层。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宗主殿的镇宗剑碑上。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