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比以往，更带了一丝雨后特有的甜味。窗外叽叽喳喳吵得很，陆登临扶额皱眉，似乎很久都没听到过鸟这么活泼过。
好像从父亲病倒之后，院子里的鸟就安静起来，不再闹腾。
陆登临起身，揉了揉头发，一阵飞鸟从后院扑腾起来。
他到了餐厅，陆羽惜鸠占鹊巢，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陆登临深呼吸几口，端起桌上的咖啡，看着塞满口的陆羽惜：“这吃的像是最后一顿似的。”
“我要回家。”陆羽惜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东西，郑重其事强调。
好事儿——
陆登临不信，陆羽惜肯老老实实回去：“驳回。”
陆羽惜：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你不是不让我住陆家吗？”
“我倒是想问你，怎么突然想要回去了？”
陆羽惜揉揉自己的腰：“床太软，睡不惯。诶，我就是个劳苦的命。睡衣也没带来，你都不知道昨晚我光着睡有多难过，屁股被床垫磨得生疼，感觉鸟都要被猫抓了……”
眼看他的嘴越发没边，陆登临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不同意。”
陆羽惜：脚长在我自己身上，还轮得到你说同不同意？
他敷衍了两句，看着陆登临开车去上班，对着阿姨狐假虎威，要求派人送自己回家。
回应他的，是阿姨一脸“先生交代了，我是绝对不会给你派车的”的神情。
陆羽惜：我恨，没有驾照！
青龙山离市区还有点距离，连打车软件都叫不到车。
反正陆羽惜是宁可走回去，也不愿意花那个叫车费。不就是一天么，慢慢走！
咖啡馆门前。
陆羽惜走的时候，带着一只光头猫，坐着陆总的豪华小轿车，前面配个司机。现在，就他孤零零一个人，左脚搓着右脚，感觉腿生疼。
门一打开，里面一群毛绒绒齐刷刷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纷纷转头，该干什么干什么，早习以为常了。
“那个什么，各位可能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陆羽惜咳嗽一声说，“咱们又得搬家了。”
毛绒绒们顿了顿，默契地各自收拾起了行李。
陆羽惜看着这房子，有点不舍，多好的地段啊，卖出去能不少钱呢，可惜了，要快出手，得打骨折。
他没什么东西，主要是多出来的那个地下室，里面藏了不少宝贝，随便一件卖出去，就够他判个十年八年的。
所有的毛绒绒，先后走出屋子，等到他收拾完毕，里面已经安安静静，他挂上“旺铺出售”的字样，很快便消失在巷子口。
转战到了郊区，和陆宅正好遥遥相对。陆羽惜对这个新宅子很满意，四周荒无人烟的，房租低的吓人，也再没有煎饼香气了。
一个月过去了，屋外更热了。
陆登临再也没出现过。秃头猫也不见了。
陆羽惜留意过，新闻里并没有出现老陆总苏醒的消息。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呢？他摇着扇子，在本子上记了账。秃头猫在店里住了一晚上，忘了收钱了，定然得收利息的，按最高的点收吧。
啧啧啧~
边上爬上来一只小白狐狸，盯着那全是数字的账本：“怎么，你是打算拿这堆数字给我们买猫粮？”
陆羽惜恼羞成怒，指着屋脚的一个摄像机：“去直播，替换你师兄妹！”
小白狐狸唧唧叫着，去直播卖萌去了。
这是陆羽惜新开辟的生财之道。他本来就会些奇门遁甲，每天直播算卦，说些上古时代的鬼神传说，直播里根本没人信，就当他在胡说八道，反倒是偶尔出现的毛绒绒，引得一圈人尖叫。
陆羽惜气得要命，被迫开启了他直播带货生涯，卖卖小白狐狸的周边，居然比之前日子过得更充裕。
“你们要是再不买点东西，我真的要下播了！”陆羽惜对着镜头开始威胁。
他不露脸，屏幕里是一只特效秃头猫。本来小白狐狸还担心，他这么公然直播，会不会被别人发现。
——“陆登临那个大人物，哪有功夫去搭理我啊”。
这是陆羽惜原话。
小白狐狸嗤之以鼻，我说的是你仇家，那些人可比一个除了钞能力，什么都没有的陆总厉害多了。
陆羽惜赌人性，就从来没有赢过。
这会儿，终于有人下单了，下单了一条青色的手链，上面雕着一只傩面，青面獠牙，有点儿吓人。
“你看你背后是什么？”拍了手链的账号突然说。
这种吓唬他的弹幕多了去了，陆羽惜毫不在意：“啊对对对，我背后有只青面獠牙的鬼，你们等着……”
看不起谁呢，这一屋子毛绒绒都是吃干饭的吗？
好歹发出个警告不是。
“神了，居然能知道是青面獠牙！”
“看我施法，这就把它赶出去！”
话音未落，陆羽惜眼前一黑——
好恶心！
上半身被恶鬼含在嘴里的陆羽惜，抹去了脸上的口水。
然后伸出手，猛地向前一伸，直接打破它的脸，从里面将恶鬼撕成两半！
从那恶鬼口中出来，陆羽惜看到了满屏的大火箭——虽然所有人都以为是假的，不过特效做得好，显得有戏剧性，人家都爱看。
突然觉得，这东西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陆羽惜抽出纸巾，擦了擦脸。不似平常的臭味，反倒一种淤泥的味道。
直播间里又热闹起来——
“刚才主播突然就被鬼吃掉了，真的好可怕……”
“都说是效果啦，特效做的好逼真！”
“今天主播的狗子好像一条也没出现诶……”
陆羽惜脑袋上的小灯泡立刻亮了起来。
偶尔陆羽惜没时间的时候，会让这群毛绒绒自行表演，以前就有人误会，他是哪个救助机构的，甚至想要捐猫粮狗粮。
被陆羽惜严词拒绝。
毕竟家里这群毛大爷，都比较挑剔凶悍，那些猫粮狗粮的，根本没有愿意吃的。
陆羽惜还没说话，突然直播间闪出一条红色的警告，然后他就被弹出直播间。
“靠，又被举报了！”
陆羽惜满脸黑线，但凡他生意好点，就立刻会被人举报封建迷信，简直就是金钱守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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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人气和金额只能二选一。
匆匆下线，陆羽惜在屋里逛了一圈，一群毛绒绒，东倒西歪，全都呼呼大睡。
他踢了踢一个的小肚子。
那小肚子起伏得极有规律，看来睡得很香。
陆羽惜面无表情，一个响指，屋里所有毛绒绒都被轰起来。
“你看看你们，一个二个这么懒惰，多少天没修炼了？被人钻进来都没觉察出来！”
有种不妙的感觉。这老龙醒过来之后，怎么怪事那么多？
这眼看着就要把那些所谓正道人士都引来了，大家一起毁灭是吧！
他才不担心陆登临——青龙山有那条老龙守着，怎么可能出事？再说了，陆家身边那么多能人异士，这点小怪不算什么。
另一边，刚拍下那条手链的陆登临，面无表情地退出app。
果然是个骗子，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陆羽惜走了。
陆登临一回来，就发现家里和以往一样沉闷。一切又回到正轨，不再有斗智斗勇了。
就是隐隐觉得不安。他让保镖调取了别墅的所有监控，一切正常，他和陆羽惜肩并肩走在走廊上，在雨夜还有那么一丝温馨。
直到他再次去看父亲，被医生催缴账单——大总裁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完了。等等，钱？
陆羽惜怎么可能一分钱不要就离开？
陆登临立刻仔细检查了所有资金动向，果然发现了，在某个深夜，某张银行卡被转走了十万块！
不过十万而已，理论上，陆登临不应该在意，或者说，根本觉察不到。
可这张卡不一样，这是他小时候，他父亲给他的零花钱专用卡，里面一直存着十万，他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现在，这张卡清零了。
他继续追踪转账的地址，发现居然就在陆家。他立刻就想到那晚上陆羽惜半夜出现在走廊，现在想想，那个方向，好像不是他的房间！
时间也正好对上了。
他立刻明白了，监控出了问题。
陆登临立刻联系老李，老李拿到外面的专业机构，经过技术修复，才“修复”出某人爬墙的画面。陆羽惜在那天晚上顺着别墅外的雕花，一走一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到了书房窗子边上——
然后窗子是锁着的。
骗子！
陆登临想，果然是来偷钱的！勾结陆家这么多人，他想警告郭律师，把他们都开除，但有一说一，这锅不该郭律师背，都是老爷子的错，识人不清。
他抓起报警电话的手，不知怎的，又挂了回去。
也许是他的眼睛，太大太明亮，干净而又澄澈，像是随时要把心掏出来，放在他人面前。
父亲还没醒过来，或许真的是有什么约定，还是给他一个机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陆登临知道，是老李查到地址了。陆羽惜确实有点本事，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身份干净的有点吓人，现在那么多人都查不到他的住址——
谁能想到，他居然胆子这么大，就在网上直播，生怕别人抓不到似的？
嗯，跑了这么久，也该被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