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将任务的详细情况和盘托出,顺便和众人研究了几套可能用上的行动方案。
莫一目光沉静,扫过机舱内每一张坚毅的脸庞,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们这次行动,没有支援,没有补给!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陷入包围之中!”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炮的眼珠子最先转了转,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视线飘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紧接着,小庄也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史大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也悠悠地投了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心有灵犀般地聚焦到了邓振华身上。
邓振华正琢磨着莫一的话,思考着可能的渗透路线和狙击点选择,冷不丁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顺着大家的视线来回看了看,最后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懵逼:“呃……你们……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玩意儿?”
“噗嗤!”老炮第一个没憋住,乐出了声,他一拍大腿,“还能看谁?队长刚说完不能被包围,咱们这儿不就有一位‘被包围’领域的专家嘛!”
邓振华一听,脖子顿时一梗,眼睛瞪得溜圆:“嘿!老炮你个孙子,又想找茬是不是?我那是空降渗透,懂不懂?是天降神兵,直捣黄龙!跟被包围能一样吗?”
又是沉默了一会,众人齐声调侃道:
“伞兵!天生就是被包围的!”
“哈哈哈哈哈哈!”
机舱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本来的紧张和压抑,仿佛都在这笑声中被冲淡了不少。老炮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座椅扶手。陈喜娃也憨厚地跟着嘿嘿直乐。就连一向严肃的陈国涛,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莫一看着这群活宝,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紧绷的嘴角到底还是松弛了下来,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意。这种时候,能开开玩笑,反而说明大家心态调整得不错。
邓振华一张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指着众人,气急败坏:“去去去!一群陆地旱鸭子!你们懂个屁!那叫什么?那叫中心开花!是战略穿插!!”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
“是是是,中心开花了,然后就被敌人包饺子了嘛!”老炮毫不留情地补刀,引来又一阵爆笑。
“你……”邓振华被噎得直翻白眼,还想再说点什么。
莫一适时地抬了抬手,压下了笑声,表情重新严肃起来,但语气却比刚才柔和了些:“行了,都别闹了。都休息一下,接下来可就没时间休息了!”
等机舱安静下来后,莫一一个人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天空。陈国涛发现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道:“在想什么呢?担心这次任务?”
莫一的视线依旧焦着在窗外,声音有些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茫然:“老陈啊,你说……咱们西南外面那一大片地方,究竟藏着多少个‘园区’?”
他的声音不高,刚好就只能莫一与陈国涛两个人听得见。
陈国涛沉默了片刻。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也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沉重:“具体的数字,恐怕没人能统计得出来。但我知道,有很多,多到……让人心惊肉跳。”
“是啊,多到让人心寒齿冷。”莫一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那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自内心深处对这种无尽罪恶的无力感,“蛮牛好歹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兵,他还有机会抓住那一线生机发出求救信号,还有我们这些昔日的战友去救他。可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呢?他们被那些精心编织的花言巧语骗过去,一旦落入魔爪,求救无门,哭喊无声,又能怎么办?我知道我不是救世主,更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仙,我救不了所有的人,可我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火。
陈国涛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用这种方式传递一些力量和安慰。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相信我们的国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莫一闻言,紧绷的身体似乎松弛了一些。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陈国涛,嘴角却扯出一抹带着几分讥诮和无奈的弧度:“老陈,我相信我们的国家,这一点,我比谁都信。可我不相信他们国家,那个所谓的‘主权’国家!在那片无法无天的土地上,军阀割据,毒枭横行,地方武装和某些政府官员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早就烂到根子里去了!他们自己就是那些‘园区’最大的保护伞,是罪恶滋生的温床!指望他们自我净化?呵,简直是天方夜谭!那比让狗改了吃屎还难!”
他说完,仿佛要把胸中积郁的那股浊气全部吐出来似的,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像是川剧变脸一样,猛地一甩头,脸上又迅速切换回了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吊儿郎当和玩世不恭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莫一只是陈国涛眼花产生的错觉。
“行了行了!不想这些让人头疼的破事了!”他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对着陈国涛挤了挤眼睛,语气也变得轻松跳脱起来,“多想无益!当前最重要的,是养足精神,明天还得去狠狠收拾那帮杂碎!睡觉睡觉!到时候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陈国涛看着他这副“秒变脸”的模样,既好气又好笑,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也知道,莫一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进行心理调节,,驱散那份沉甸甸的压力。
他刚准备转身走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闭目养神,却冷不防听到莫一背对着他,用一种几不可闻的、仿佛自言与语般的声音,轻轻呢喃了一句:
“唉……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那声音很轻,却又重重地砸在了陈国涛的心坎上,激起一圈圈复杂而又坚定的涟漪。他脚步微微一顿,终究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后迈着更加沉稳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机舱内,其余的B组队员们虽然也都闭上了眼睛,试图抓紧这宝贵的几个小时进行休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但从他们紧抿的嘴角、微微颤动的眼睑以及偶尔因肌肉本能紧张而抽动的眉梢可以看出,此刻,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睡得安稳。